答应(2 / 3)

认了许美云的交易,承认自己是“接受施舍”的弱者。

但今天,林慧真竟然把它算成了一张明码标价的账单,七十万,连利息都计算得清清楚楚。那一刻,她心里竟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原来真有个数字,是可以量化的,是可以偿还的,是可以摆脱的。

只是转念一想,她又明白了——人家要的根本不是钱。林慧真算出的从来都不是债,而是筹码。她要的是有一天能堂而皇之地说:“你欠王家的,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该付出的。”要的是一种随时可以驱使她的资格。

她闭上眼,感到胸口一阵发闷。好像被人点明了一个她一直不肯正视的现实:这个世界不是靠“愿不愿意”来运转的,有时候你说“不”,并不代表你就能不做;你说“我会还”,也不代表你能决定怎么还、还给谁、还到哪一天算完。

她突然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她缓了一下神,没有立刻起身。那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神经上,像是有人不耐烦地催债,又像是命运在门口等她开门投降。

她慢吞吞地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毫不意外是许美云。

她一身打扮得体,妆容完美,嘴角带着某种胜券在握的柔和:“你别激动,我不是来逼你做什么的。”

何甜玉倚在门边,没让开:“那你来干什么?”

许美云看了她一眼,像是考虑措辞,又像是在斟酌怎么把一件“好事”说得合情合理:“王家刚才讨论了,太太也在。她说你脾气倔,但还算听话。建勋说——你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些年也算尽心尽力……所以他们决定,给你一个‘王家干女儿’的身份。”

“干女儿?”何甜玉愣住,几秒后笑了,笑得几乎气不过来,“我是干女儿,那你是什么?”

“你看我现在这种身份,出席场合没名没分,王建勋说了,你既然是王家干女儿,我……我也算是王家半个主人了”许美云柔声劝着,语气到了哀求的地步,“妹妹,你帮帮我。”

“妹妹?”何甜玉喃喃自语,“这么多年,我有没有说过,很讨厌你这么叫我……”

许美云眼神闪了一下,有一丝慌乱,随即迅速压了下去,换上那种练就多年的、妥帖而讨好的口气:“甜玉,你别这么说……在王家这种场合,你叫我妈,他们听了会不舒服,我就……换个说法,顺着点他们的意思。你现在是王家的干女儿,是他们‘认可’的身份,我呢,就当是跟着你——也沾点光。”

她说得轻巧,却避开了眼神。那句“他们听了会不舒服”,轻描淡写地掩盖了她在这场金钱游戏里低到尘埃的自知。

“所以你情愿做他们眼里的女眷,而不是我妈?”何甜玉的声音几近冰冷,“你连我是谁都可以改口,那你到底还剩下什么?”

许美云沉默了几秒,像是有什么被说破了防线,脸色暗了下来。她突然低声说:“我剩下的,就是你啊。你是我唯一能翻身的筹码了。”

空气静得像一根绷紧的线。

何甜玉没有再说话,眼睛盯着车窗外的黑夜。她看着街角一棵树,在夜色里缓慢摇晃,仿佛连根都在风里瑟缩。

“你还记得当年年我们被追债的追着躲,”许美云忽然又开口了,声音变得很低,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他们打人太疼了,你那时候才八岁,每次都躲进衣柜里,一动不敢动。逃走又被逮住……打得更狠……那时候我一无所有,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人愿意帮我。我能靠的,只有这张脸,咬着牙,把你养大。””

她顿了一下:“现在,你也觉得我恶心了吧。”

何甜玉闭了闭眼,心口发紧。她当然记得那些年,黑暗、潮湿、凛冬里母女相依为命的日子。

是苦难把她一步一步逼到了那个方向上,她只是——太怕再回到贫穷里去了。怕穷得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现在……你不要我了……”何甜玉终于开口,声音发哑。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