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又若有似无地凝了阿昭一眼,阿昭正抚着少腹站在檐下,他看到她拿碗的手指似乎有新刮的划痕,便晓得她又在厨房里愚笨了。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女人,压根儿就没有青桐的吃苦耐劳,她除了利用青桐的身体报仇,就没有善待过青桐的身体一天。

“不要~,我要叔叔一起玩。”沁儿嘟着小嘴,恋恋不舍地拽着独孤武的袖子。心里很奇怪,武叔叔明明那么照顾桐娘,为何每次都是冷冰冰的“她她她”。

张德福从灶上端来三个热馒头,走上前拉沁儿:“这样大雪封山的天气,路途陡峭,连只活物都看不见,独孤兄弟这是要去哪里?”

独孤武站起来,将短剑往腰间一别,冷声道:“这雪怕是一下接连许多日,过几日更不好出山。今日正逢山下集市,早些将东西备办了也好。”

阿昭知道他在暗示些什么,时间过去了大半年,她的肚子已然娇挺浑-圆,眼看就要生产在即,这山中不方便,少不得提前将产婆请到山上来。

不过她才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独孤武在关心自己,他怕的是她肚子太大,把青桐娇好的身体撑坏了吧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多年、为她抛弃了准驸马身份的生死佳人。

阿昭倚着门栏:“老德子,你去柜子里取五两银子给他。跑腿的钱总是不能赖的,若然他路上倒霉滑下山崖,少不得还要麻烦路人给他买条草席。他们赫青族人就喜欢裹草席,本宫当年若是赏他小媳妇一床草席,也不至于被她坑害成这般。”

阿昭也很记从前青桐的仇呢……虽说战场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但那是男人们的世界,她司徒昭将青桐收留了七八年,可是像妹妹一样的照顾。

这个毒舌的女人。独孤武被呛住了,冷飕飕地凝了阿昭一眼,她今日疏着堕马髻,斜插一支雕花小银簪,穿着素朴的布衣罗裙,容色却明媚又娇好。远离了那深晦宫闱,看起来就像个山间清俏的美佳人,投胎换骨一般。

她自己不自知,却不知有人日日看进了心里。

独孤武连馒头都不要,空着肚子下山去了。

吱嘎吱嘎,棉靴踏雪的声音你不听也忽略不去。这样厚重的雪,缓个一两天下山又能怎样?她的肚子还没开始动静呢,他倒默默记在心里,先着急上了……真是自找罪,生的又不是他的孩子……

一条青石长阶望山脚下娓娓环绕,阿昭回过头看独孤武逐渐消失的魁伟身影,忽而又讨厌起他来。

独孤武是个骗子,他说他恨不得杀了阿昭,后来又说怕阿昭继续糟-践青桐的身体,非得把她送到安全地方了他才能走。

结果一路颠簸风尘,最后却把她送到这座连只公蚊子都看不见的深山里,美其名曰避风头。

其实是避男人吧,阿昭想,他一定是怕自己活不下去了,然后又利用青桐的身体陪男人睡觉。反正在他的心里,她就是这般的没有廉耻。

听说当了皇帝的燕王正满世界地派人搜她呢,阿昭倒也随缘而安地住下了。

独孤武却又不走了。他先说路途疲惫,待歇几天脚就走;结果下山没两天,忽然一转身,某天阿昭睡午觉时便被一阵吭吭吭的响动吵醒这小子竟然趴在隔壁那破屋顶上修横梁呢,他竟然说不走了,说青桐的身体是他的,他得看着他媳妇。那俊容上的表情依旧是又冷又臭,见阿昭气汹汹叉着腰,他也不理她,只管自己忙活,竟然就在隔壁住下来了。

阿昭从宫中带出来的首饰不敢拿出去当,房子是独孤武买的,他正值二十二风华正茂,十八岁的青桐怀着孕,个子比他矮一头,身子也不比他硬朗,阿昭打不过他,只得和他做了一对冤家邻居。

夷山地处北魏与吴越国边境,这里并没有官府约束,山下村民淳朴好客,山中风景秀美、药草丰富,村民们自给自足、与世无争,阿昭一来便舍不得走了。

几个月前的那场大火,听说烧得整个邺康城的夜晚都被点亮。那熊熊烈火中,她抱着沁儿回头看了赵慎一眼,中了毒的赵慎修伟之躯倚在桌沿,他对阿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