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列车还能开窗,呼啸的风混杂著雪吹进来,车里的人 皆是一个激灵,江叙也忍不住紧了紧衣领。
很快车厢里便有人冻得开始骂骂咧咧,那窗子便很快又被人关 上了。
下雪天在南方并不常见,江叙平日里很少能见到雪,见车窗被 关上,他有些眷恋地收回目光,却不知道自己的神色被沈方煜收进 了眼底。
「你跟我过来。」
沈方煜突然站起身。
江叙不明所以地撑著地面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揉一揉疫痛的腰, 沈方煜便隔著一层羽绒服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拉著江叙挤过揽动的人群,利索地打开卫生间的门,三两下 推开厕所的窗,狭窄的空间里,绒白的雪花失去阻隔,瞬间顺著风 飘进来,落在了江叙的眼睫上。
他锁上卫生间的门,站在江叙身后道:「在这儿看,看多久都 行,不会冻著别人。」
绿皮火车的卫生间本来就小,两个手长腿长的年轻学生往里一 站,几乎没了什么空隙。
远处偶尔有灯光,映著纷飞的大雪,江叙缩著手人神地看了好 一会儿,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他和沈方煜贴得很近。
漆黑的夜里,漫天的雪花打著旋儿飞进来,冻红了沈方煜的鼻 尖,天花板上的灯把他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照得很亮。
「你冷不冷啊?」江叙问他。
呼啸的风太吵,沈方煜没听清,扯著嗓子问了句:「什么?」
江叙也拔高了分贝,凑得更近道:「我问你冷不冷!」
「哦哦,不冷……阿嚏!」
冬天夜晚的风又急又凉,他话没说完,便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
「走吧走吧。」江叙把他往外推。
「你看够了吗?」沈方煜没动。
「看够了。」
江叙说,「再看下去你该感冒了。」
沈方煜笑了笑,手绕过他去关窗,江叙让他这个动作圈在怀里, 刚一怔,玻璃窗便在他眼前关上,隔绝了他与雪花之间的接触,沈 方煜也跟著收回手,打开了卫生间门。
两个人走回原处,江叙手脚都冻得冰凉,背后却因为这个意外 的拥抱而沁出了一身汗。
列车终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到达了 A 城北站,熙熙攘攘的春运大军从火车里涌出来,江叙揩著大包小包,拉著行李箱,和同样大 包小包的沈方煜并肩走著。
A 城也下过雪,不过这会儿已经停了。
路上白茫茫一片,厚重的雪压倒了枝桠,A 医大已经打出了欢 迎学生返校的红色横幅,学校里还挂著红艳艳的灯笼,为宁静的夜 晚装点了几分喜气洋洋的热闹。
雪总让四处都变得安静,踩上去咯吱做响的细微声响格外清晰。
这场雪是夜里下的,路面上还没有什么人踩过,仍旧铺著一层 雪。
沈方煜起了玩雪的心思,随手捡了根枯枝在地上写江叙的名字, 江叙就把枯枝夺过来写沈方煜的名字。
他气定神间地欣赏著眼前的一幕,看江叙写得认真,他不动声 色地抓起一把雪团了个雪球,不过还没来得及丢出去,江叙幕地反 应过来,转过身拿木棍指著他的手,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沈方煜指著天空转移他的注意力:「看月亮!」
「下雪天哪有月亮。」
江叙根本不上当。
「真的有。」
沈方煜说,「你看嘛。」
江叙迟疑了一会儿抬起头,发现天上还真的挂著一个雾茫茫的 月亮。
下雪天云雾厚重,常常把月亮遮在后头,月下雪夜,少见得让 人不得不称一声缘分。
从火车站到 A 医大又是一两个小时,这会儿天已经快要亮了。
新雪初灵,月落乌啼。
银色的月亮把雪映得更加纯洁无瑕,农历初八的上弦月明暗各 半,像是男孩月色下光影交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