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了一口血沫,面无表情把纸币捡起来,半阖的眼眸藏不住阴郁。

“被打了,怎么不打回去?”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人。

他捏着那张纸币,冷漠地向后瞥了眼,是一个穿着旧式长衫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规整,拿着一只海泡石烟斗,双眼苍劲而锐利。

“他给了钱。”他话语很淡。仿佛挨一场打无所谓。

男人愣了,随后大笑出声,他当时不知道这人笑些什么,只是麻木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脏灰,往赌场里走去。后来才知道那是笑他身上那股要钱不要命的劲,像他年轻的时候。

“年轻人,你过来。”

男人又叫住他。

“怎么?”

“我给你钱,你跟着我。愿不愿意?”

“跟着你?为什么?”

“你那身上的劲,像我的小儿子。可惜他两年前为了个女人自杀死了。”

“你让我给你当儿子?”

“不行吗,我看着不像有钱人?”

“你看着不像好人。我怕我有命赚,没命花。”

那男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过了几天,他才知道这个男人居然是鼎鼎有名的东南亚赌王孟绍华,握着东南亚博//彩业半壁江山的人物,这人一早就注意到他,蛰伏暗中观察了数日。

他是一个善于抓住机遇的人,不放过命运垂下来的任何一只手,他要帮妈妈讨回公道,他需要有权有势。

所以当孟绍华开出条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毅然决然跟着孟绍华去了马来西亚。

离开澳门的最后一天,他找到了那个对他拳打脚踢的赌客,亲手拿棍子敲断了这个人的腿骨,仿佛能听见骨头咔擦断裂的声音,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柠檬,平静地塞在那人嘴里,堵住惨叫。

“你可以打我,但不可以咒我的家人。”

冚家铲。

在粤语里是全家死光的意思。

从那以后,他换了脸,换成了孟绍华死去的小儿子的脸,宋律柏也消失了,一切关于他的东西全部被抹去,这个世界上只有孟修白。

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惜,他不需要宋律柏的软弱,无能,愚蠢。

宋律柏保护不了妈妈和妹妹,孟修白必须做到。

关上流水,孟修白拿毛巾擦了把脸,将仪容整理一遍。

他此刻在滨城一家有名的高端会所,来这里纯属临时起意,一位在他赌场里投资了贵宾厅的老板不知从哪来的消息,知道他今晚在滨城,非要让他过来玩。

他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手机上多了三四条催他过去的消息。

推开洗手间厚重的隔音木门,一阵呜呜的哭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传进了耳朵。他脚步蓦地一顿,平静的眸色闪过一丝冷戾,谁躲在这里?

他特意挑了一间空包厢,进洗手间时还确认了包厢里是没有人在的。

包厢没有开灯,庭院的灯光晕染着昏暗的空间,树影婆娑,映在月白窗纱。

那女人就坐在屏风后的沙发上,哭得撕心裂肺,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哭还一边骂。

“什么狗东西,呜呜呜,还让我陪酒,呜不知道我妈妈是影后嘛”

秦佳茜委屈极了,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拍戏的机会,没想到会被导演带到一个乱七八糟的酒局上,还让她陪投资人喝酒,说甭管什么港城来的有钱小姐,要在内娱混,多少都是要赔笑脸的,更何况只是让她喝两杯,说她调子太高在这个圈子吃不开。

孟修白眯着眼,淡定地走过去,把灯揿开。

秦佳茜正抱着膝盖呜呜哭着,躲在无人的黑暗中忘我发泄,头顶的水晶灯就这样毫无征兆亮起来,吓得她魂都没了,尖叫一声“鬼啊!”

孟修白压了压耳根,皱着眉冷淡呵斥:“别吵。”

秦佳茜瞪着一双被泪水泡红的桃花眼,语气毫不客气:“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