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承欢殿。
有人推开了寝殿的门,侧身将一室的烛火挨个燃起。卫姝本就心事重重,此刻正抱膝坐于榻上。她见有人来,一惊,望过来的眼神中满是防备。
“是本宫。”一道清丽的女声从屏风之后传来,端庄大气。陈皇后由奶娘扶着,从满室灯火中走了出来。
卫姝要起身行礼,被她免了。其余的人都埋头退了下去,陈皇后在她的床榻边坐了下来。
“本宫说的事,你想明白了吗?”她问,手里的那把团扇被她轻轻晃了晃。
卫姝霎时觉得背心漫起一股凉意。她靠近了一点,声音里带着哀求:“奴、奴的阿娘还在他们手里,奴若是不替他们做事……”
“可你若是替他们做事,本宫有一万种法子了结你。”皇后的声音淡淡的,毫无波澜。
“你若是死了,你阿娘会怎样?”皇后问,语气里竟然还带着笑,“终究都是要死的人,何必枉费心思。”
“娘娘!”卫姝闻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她是从床上滚下去的,故而那一跪,声音格外的响,仿佛膝盖骨都碎了。
陈皇后往后退了退,不是被吓的,而是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冒犯到。她皱起眉,用团扇捂了捂口鼻,一脸的厌恶。
“哼……”皇后冷冷地笑,手里的团扇被她两根指头溜溜地转起来,光影在她的脸上投下一些浮动的条纹,像翕动的老虎胡须。
“你我都是,太后、皇上才是我们的倚靠。苏世子是太后的心头肉,你说你针对谁不好,怎么偏生要跟他过不去?”
卫姝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没有吭声。她只不过是这场宫闱阴谋里,最不起眼的一颗棋。她甚至连幕后那个操纵着她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她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不过唯命是从罢了。
皇后见她这副模样,当下不快,冷笑一声道:“你若不愿与本宫一条心,那尽管去试试,看看自己那点能耐翻不翻得出这承欢殿。”
皇后靠近了一点,一双好看的杏眼染上明亮的火光,在暗夜里透出一点鬼魅:“到时候,光是假冒嫡公主这一条罪名,就够你死上一万遍了。”说完陈皇后起身,留给卫姝一个蔑视的眼神,仿佛垂看一只可怜的蝼蚁。奶娘跟着皇后离开了卫姝的寝殿。
奶娘担忧地回头看了看,道:“娘娘,既然她不肯为娘娘所用,何不借太后之手除掉她。这样一劳永逸,还摘去了他们安排在这里的一条眼线。”
皇后闻言神色一凛,倏地挺住脚步,看着奶娘道:“你以为本宫不想?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太后一向精明,断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深宫妇人。你能肯定她就没怀疑过本宫?”
奶娘垂头,不再说话。
皇后又道:“若是卫姝向太后透露什么对本宫不利的消息,太后保不定会去深究。如今苏陌忆和皇上又盯着前朝的种种,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奶娘应声,“可是,老奴实在担心得很。若是卫姝所言为实,去往洪州的真是苏世子,万一那头被整个揪出来,当年萧良娣的事……”
皇后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她紧紧地握住扇柄,手腕微抖,指节发白,像是要将它折断了去。她怕的也是这个。若说不处置卫姝,一半是因为太后,那另一半,就是因为这件事了。她有把柄在他们手上,若是有心不依,当年的事情被捅出来,她活不成不说,还会连累母家和太子的前程。皇后心烦意乱,毫无头绪。
奶娘见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慌忙圆场道:“不过章仁做事一向谨慎,不是说他已经确认那人不是苏世子了吗?就算是,他也没有透露半分消息,洪州当是没有出问题的。况且,老奴听说皇上那边,也一直没有对宋正行有什么怀疑,就连让刑部和大理寺去问话都没有过。”
皇后依旧不说话,半晌,才低低地叹了句:“但愿吧。”
西市的一家包子铺,生意红火。之前还在京兆府的时候,每逢下职,林晚卿总会和梁未平到这里来吃个夜宵。
从洪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