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叶青看到的就是梁未平满头大汗,脚步虚浮地守在林晚卿床榻前。而床榻上的林晚卿,用棉被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不留一丝缝隙。两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闪躲。林晚卿的眼中,甚至还带上了一点防备。
叶青是个粗人,一向搞不明白人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也就懒得去细问。他将背上的两大包草药放在小间的矮桌上,道:“这是苏大人让我送来的。”
林晚卿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青又伸手去怀里摸了一通,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道:“他让我给你带句话,治好伤,去大理寺报到。”
这些日子以来,林晚卿一直恍恍惚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她端端正正地站在了苏陌忆的书房之外,抬头看向那块御赐烫金牌匾之时,才觉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门口的衙役听她报了姓名,便将她一路领到了这里,甚至毫不见外地替她开了门,让她进去里面等。
这是一间古雅质朴的书房。
窗边有一张黄花梨木桌,一把太师椅,旁边是一架山水青鸾的大屏风,把房间里另一侧的高木架都隔开来。
林晚卿来到一个木架前,只见上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些标着名字和编号的卷宗,一眼望不到头,宛如城墙上的砖块,细密而整洁。
洪武六年扬州王氏灭门案,青州无头女尸案,荆州知府受贿案,冀州……
林晚卿沿着书架走了一圈,着实被卷宗的数量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苏陌忆在大理寺的四年间办下的案子,其案之多之重,令人瞠目。只是……她脚步一顿,似乎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于是退回到最开头,又把这些卷宗理了一遍。这人,是按照年份、州县、凶犯姓名给这些卷宗都编了号吗?心头一跳,林晚卿的手停在了案卷底部的一行小字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这得多别扭才会干出这么拧巴的事情来?林晚卿的嘴角抽了抽,突然对自己的这个新上司有点害怕。
身后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松木夹杂着青草的味道,带了点四月里的绿樱香,是干净清爽的味道。
林晚卿后背一凛,转身正欲拜见,却见苏陌忆沉着个脸径直向她走来,二话不说地几乎快将她抵到身后的木架上。饶是设想过千百次的见面场景,林晚卿当下也只剩手足无措。
方才入门时的清幽味道此刻将她全然包围,霎时浓烈了数倍,甚至隐隐带上了杀气。书页的潮气混杂着新鲜的墨香这人应当是从审讯堂直接过来的。
她强压住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抬头想看看苏陌忆的表情。无奈两个人身量差距太大,林晚卿哪怕踮起脚也只能看见苏陌忆的喉结。
“我……小人……只是……”
眼前的人根本没听她解释,往旁边一侧,长臂拂过她的耳边,冷声道:“往旁边去。”
林晚卿一怔,顺着木架挪了挪脚步。
苏陌忆微蹙剑眉,长指落在她方才碰过的一卷卷宗上,侧身平视半晌,将它往外抽动了一毫的距离。所有卷宗又恢复了一条直线的完美状态,苏陌忆满足地叹出一口气,这才起身看向林晚卿。
“……”林晚卿眼皮狂跳,无言以对。
“品茗,一道?”
“哈?”
阳光正盛,斑驳陆离。
林晚卿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冷情冷性的大理寺卿,竟然在自己书房后面的绿樱林里弄了个颇具情调的小凉台。凉台不高,除了轻轻摆拂的素白纱幔,四周都没有遮蔽,正是欣赏落樱暖阳的好去处。
林晚卿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苏陌忆坐下。
苏陌忆一直沉默不语,低头整理袍裾,似乎在思忖什么。
旁边一个小厮搬了些卷宗过来,正要退下,却被林晚卿唤住了。
“一壶西湖龙井,谢谢。”
小厮一愣,看着林晚卿不屑地道:“这里是大理寺,不是酒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