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就有寒。
这伤口昨日没来得及处理,又这么将就地睡了一晚,林晚卿现在只觉得头晕发冷,四肢乏力。应该是发热了。
她看向梁未平,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梁兄。”
梁未平一愣,赶快取了杯水来。
十二年了。她的执念带她走到这里,却也终结在这里。林晚卿以为,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无助的小姑娘。可如今才发现,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就连这不轻不重的伤口,都找不到一个能帮自己清理的人。她看着梁未平苦涩地笑,伸手轻轻挥开了他递来的水。
林晚卿唤他,依然是哑着嗓子:“梁兄,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替我保守住吗?”
梁未平手上的水抖了抖,挣扎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什、什么……”
林晚卿知道他是个胆小的人,也无意将他拉入任何危险的境地。可如今除了梁未平,她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她将身子从床榻上半撑起来,那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带着淡淡的光,从肩背垂落。将她原本就秀气的面容衬得更柔了几分。就这么短短的一个瞬间,梁未平便有些慌了。一个萦绕在他心头千百遍的荒唐念头突然蹿起,像关不住的流星蛱蝶。
林晚卿从容地扯下脖颈处那块粘上去的假喉结,将遮住视线的头发往后拢了拢,仰头看着梁未平道:“梁兄可曾怀疑过我的身份?”
手里的水再也端不住了,手一软,就洒了一地,湿淋淋的到处淌。
“你,你是……你是……”
林晚卿沉声接过他的话:“我是女子。”
第5章刺客
梁未平脚下一软,只觉得站也站不住了。是呀,他曾经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林晚卿的身份秋水眼、芙蓉面、凝脂皮、杨柳腰……眼前的这个人,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女子。可是百年以来,南朝不许女子参加科举,更别说为官。梁未平之所以无数次怀疑,却次次都轻巧揭过,就是因为他不相信竟然会有女子甘愿冒着欺君的罪名,如此想不开。说到欺君,梁未平咽了咽口水……如今他也知晓了此事,是不是也算包庇、欺君了?
或许是从梁未平时青时白的脸色里猜到了什么,林晚卿补充道:“梁兄不必担忧。此事只有你一人知晓,若是真有东窗事发之日,你只需假装不知,我定然不会供出梁兄。”
“嗯。”梁未平点头。反正不想知道也知道了,他还能真的给忘了不成?只是这接下来……
梁未平低头,目光落在林晚卿破碎的衣袍上,一时有些无措。顺着他的目光,林晚卿也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背。浅灰色的衣袍渗血,还有些裂口。好在最近天气不热,中衣也穿得不算单薄,倒是没露出里面的裹胸来。
林晚卿便对着梁未平道:“如今我也没有可信之人,还烦请梁兄帮忙清理一下伤口。”
梁未平一怔,两只手都快搅在一起。可纠结半晌之后,他还是走到了墙侧的矮柜前,摸来一把剪刀。
喀嚓喀嚓的清脆声音响起,林晚卿觉得自己背上凉了一片。衣服倒还好说,只是里面用于裹胸的布条沾了血污,干涸之后早已和翻出的皮肉混在了一起,只要稍微扯一下就是眼冒金星的疼。梁未平动了两下,见林晚卿咬牙喘气的模样,又不敢再下手了。
或许是伤口拉扯得太疼,林晚卿趴在床上喘气的时候,鼻子一酸,几滴泪水就顺着鼻尖落了下来。一股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不甘的情绪突然翻涌起来,她干脆起身,发狠地将背后的布条乱扯一通。伤口才止血,被她这么一扯,又涔涔地冒出血来。
梁未平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想上前阻止,却碍于男女大防,不知该如何下手。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两个人一惊,林晚卿赶快用棉被将自己裹住,退到了床榻里侧。
“谁啊?”梁未平并不健壮的身躯挡在床榻前,张开微微颤抖的双臂,他对着外面强打精神地问了一句。
“是我,大理寺卿苏大人的侍卫,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