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宫道上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唐家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宫门外。

唐洵隐先一步上了马车,然后转身,朝慕悠漓伸出了手。

慕悠漓借着他的力,踩着脚凳跨入车厢。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一股极淡的、夹杂在清冽冷香中的铁锈味,钻入了她的鼻腔。

是血腥味。

她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

慕悠漓的心猛地一沉。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窥探的目光。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风灯,投下豆大的光晕。

马车平稳地启动,辘辘的车轮声中,气氛显得格外安静。

慕悠漓没有坐下,而是直接转身,面对着已经落座的唐洵隐。

“你受伤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语气笃定,不带一丝疑问。

唐洵隐抬眸看她,昏黄的光线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浅浅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难言的神秘。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声音听不出破绽。

“有血腥味。”

慕悠漓不为所动,目光锐利地在他身上扫视,“虽然很淡,但我闻得到。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和谁动了手?”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了过来。

唐洵隐沉默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执拗,那双总是清澈的眸子里,此刻仿佛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他知道,瞒不过她。

半晌,他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避开了她的目光,淡淡道:“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好了。”

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反而让慕悠悠漓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冒了起来。

小事?能在皇宫大内、天子脚下见血的,会是小事?

“唐洵隐!”

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这么好糊弄?”

她上前一步,不顾他的阻拦,直接伸手去解他的外袍。

“你做什么?”唐洵隐的身体瞬间紧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很凉,力气却大得惊人。

“给你检查伤口!”

慕悠漓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放手!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直接在马车里喊救命,说你非礼我?”

这大概是慕悠漓两辈子以来,说过最蛮不讲理的话。

唐洵隐显然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看着她又气又急的模样,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终究是缓缓松开了。

他有些无奈,眼底却悄然漫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在左侧腰腹。”他终于妥协,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沙哑。

得到准许,慕悠漓不再迟疑。她借着昏暗的灯光,迅速解开他的外袍,又掀起他的中衣。

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他的腰侧。

那是一道又深又长的划伤,皮肉外翻,虽然已经被人用金疮药草草处理过,但伤口周围的衣料,还是被渗出的血液染成了暗红色。

伤口很新,显然就是刚刚才添上的。

慕悠漓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这道伤口,像是烙铁一样,烫在了慕悠漓的眼底。

她上一世见过的伤口比这更狰狞、更致命的不知凡几,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心口发紧,连呼吸都带上了几分刺痛。

怒火与后怕交织,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

慕悠漓迅速冷静下来,医者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情绪。她收回手,声音冷得像冰:“坐好,别动。”

唐洵隐看着她紧绷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淡然的眸子,此刻却像一汪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波澜不止。

他喉结微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依言靠着车壁坐好,任由她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