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仙官惊惧的面庞一个一个垂下曾高高在上的脊梁,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将头低在最不起眼处。
三十载前的欲海,死战到底,无一人跪。
如今九重天……
妙音天女不跪,彩宝琵琶半抱,神色低垂:“上神姬。”
“妙音。”病心步前一步,欲登穹殿,“你我素有眼缘,也曾同抚琴看花,何以挡道。”
“上神姬恕罪。”妙音天女昂起下颌,于风中摆正琵琶凤颈,“我所修之道,一以贯之。既司九重天殿前尊神一日,便应善始善终。今日你我二人各执黑白,避无可避,实非我愿。但为殿前大神官,为身上尊严荣耀,但请与欲海一战。”
“哈哈哈。”病心掩面而笑,花枝乱颤。
“上神姬何故笑我?”妙音天女蹙眉。
“我没笑你。”她眸光扫向九重天跪下的一片衣袂,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好你们个九重天。满目衣冠,三百仙官,香火鼎盛!却三百道貌岸然的假道义,却只有一个真灵修!”却朝向琼殿怒喝一声,天地恨恶怨憎之声与她同震而响,“长生君?!这就是你匡扶了十八混沌的正义与秩序?!实在太可笑!”
“上神姬,九重殿琼殿三神官之妙音,请战!”妙音天女决心赴死。
病心并不回答她,步前而踏,自她身边擦过,步入琼殿。
她的心中,被沉重的欲憎愤怨所占据,再没有别的事情。
妙音天女错愕抬首,却见天上一片白雪落于眉心。
男人温和的声音自病心身后传来。
“上神姬有她的道。昆仑山神烛阴,请天女赐教。”
0092回响
妙音天女的琴音与龙啸此起彼伏,九重天在不可遏制地徐徐坍塌。麒麟的法阵遮天蔽日,陆崖的剑意令周遭寒畏不已。此时此刻,天地垂危,无处不是涂炭。
病心没有回眸。她拾级而上,登上那曾来过无数次的琼殿。
背后的一片或挣扎、或告饶、或拼死一战的众生之像,都不能让她回眸哪怕一个瞬息。
雪白的阶梯干净无暇,每一阶都光可鉴人。鉴她此刻绝决的的法相。
一步,是万剑山的沼泽腾起的妖气;一步是海境的波涌,翻腾的浪骑;一步月城广袤沙漠,无边无垠;一步是逍遥谷顶上的瘴云,悄无声息。
她走过人间的风景,都变得远去。
直至那扇巍然不动的仙门,出现在台阶的尽头。玄黑的袖袂轻拂,九重殿门次第而开。黑雾自更高处落下,笼罩了整个琼殿的顶端。
她在殿宇的最深深处,捕捉他的身影:“长生君。”
长生君独身而立,白发尽黑,拢袖垂眸,沉默少顷,低沉应声:“是你回来。”
“在你死前,我有三件事要问你。”病心双手微展,万千由黑雾凝聚而成的法绶向他伸展。她的神通此刻无所不为、无所不利。
他并不还手,任由她的恨意与怨怼将他紧缚,勒紧他修长的脖颈与手臂。只于他薄唇之间,溢出她的名字:“病心。”
“第一。”她朝他迫近,“人死如何复生?”她的掌间徐徐凋落的那朵海棠,于黑雾中展开,绯红的颜色几近刺目,“我要他活。”
“我最后回答你这个问题。”他的如此说,引颈于她漆黑的法符绶带之中显得脆弱不堪。
病心以目光描摹他的眉眼。那个对看了十八个混沌的男人,圣洁无暇的眉眼,藏不住欺骗。
“好。第二。”法绶越勒越紧,“三十年前,你为何诛我法祭。”
他微抬眼睑,望向她的裙边,似乎是沉默了很久:“因为白玉京的忘情花开了。”
“我不明白。”她心中纵有微动,亦不敢认。
“你是天地最聪慧、豁达的一个。”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兄长,同幼妹教诲一般,“你会明白的,很快就会。”可是他的语气却那么悲哀却坦然。
“第三。”她捉住那条思绪中最微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