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姜娘子,莫跟小人开玩笑,皎月阁有皎月阁的规矩……”
姜晏哪里管他,竖眉怒喝一声朱鹭,身高马大的婢女立即将仆役按倒在地。只剩个阿蘅迷茫愣怔,迷迷糊糊地跟着姜晏走,好心相劝:“杏园也不错,沈家娘子还病着呢……”
在唠唠叨叨的劝说声中,姜晏冷着脸前行。
起初她走得很快,视野出现蝶园的月洞门时,就放慢了步伐,乌黑的瞳仁紧紧盯着前方。
出来,快出来。
她心中默念着,眼见月洞门出现个托着盘子的仆役,立即转身,对阿蘅大声斥责:“你管她病不病!多走几步怎么了,我就要换!”
话音未落,姜晏仿佛气急了,路也不看,胡乱朝着月洞门跑。阿蘅瞧见逐渐靠近的仆役,生怕那盘子碗碟砸在姜晏身上,一叠声地唤着,追过去抓袖子。
“娘子小心”
叮铃咣当,噼里啪啦,姜晏撞上端盘的仆役,脚踝一崴,两人歪斜着摔倒。阿蘅被拽得往前一扑,跪在了地上,堪堪用胳膊推开姜晏的腿,避免她被碎裂的瓷片割伤。
现场一片狼狈。
蝶园顿时涌出一队持刀侍卫,手扶刀鞘,朝摔倒的几人走来。
倒霉的仆役压在姜晏身下做了肉垫,正龇牙咧嘴地叫,下意识伸手扶人。姜晏只觉腰间一片温热,脸色大变,反手狠狠一巴掌:“放肆!看我不砍了你的手!”
这仆役面容清秀,左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被扇蒙了。
“对不住,对不住……”
他连声道歉,双手慌乱地按在地上,碎瓷片割得指尖鲜血淋漓。姜晏冷冰冰地看着他,抬手又是一巴掌,不防被人攥住了手腕。
“姜家五娘真是好大的脾气。”
阴森森的嗓音,从头顶落下。
姜晏僵住,缓缓抬头,望见身侧神情阴鸷的少年。周围站了一圈儿侍卫,气氛紧张,而这少年捏着她的腕子,力道有如铁钳。
他亦是一身侍卫装扮,腰佩短刀,脚蹬乌靴。
容貌陌生,不着金玉,却让姜晏心底生寒。
被捏住的手腕很痛。
快要折断般痛。
姜晏的视线仿佛受了惊的蝴蝶,仓促而轻快地掠过腕间那几根冰冷的手指,垂落在地。
“放开我。”她咬住嘴唇,重新与他对视,声音带着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你是什么东西?怎敢碰我?”
少年的眼神是阴毒的蛇,缠在姜晏身上,逡巡移动。
半晌,他松手,讥讽一笑。
姜晏立即爬了起来,瞪了仆从一眼,转而催促阿蘅:“走了,我们回杏园去!今日蝶园也不知招待了哪个客人,带的侍从讨厌得很,败兴!”
周围的侍卫依旧一动不动。姜晏脖颈起了细细麻麻的疙瘩,表情却看不出破绽。她咕哝着抱怨的话,傲慢地迈步向前,踏出虚浮的步伐。挡在面前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让开,她便雄赳赳气昂昂走了出去。
主仆俩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葱茏树丛。
少年看了片刻,手指摩挲着质地坚硬的刀鞘。身旁侍卫站出来一个,俯首问道:“要查么?”
他微微颔首。
“瞧着不像是来找宿成玉的,虽说这姜五娘黏人得紧,却也不该知晓今日会面之事。若她知道,就有意思了。”少年冷笑,“不过是个宠坏了的傻子,以前什么都不懂,以后也变不成聪明人。”
话说到这里,他看向跪伏在地的仆役,“怎么摔的?”
仆役狼狈解释:“这位娘子走得急,没有看路……小人端着东西,一时不慎……让各位贵客看笑话了。”
漫长的寂静过后,少年轻轻哦了一声。窒息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真倒霉啊。”
他如此感慨道。
***
姜晏在走路。
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将阿蘅甩得远远的,一味奔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