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只不过是把伤口再次撕开,对着季桓倾诉一遍。季桓就想要这个,他的芥蒂是她曾经的隐瞒与欺骗,所以他想要她彻底的坦诚。
他要,她便给了。
剖开自己有什么难的。姜晏从未珍视过前世的苦难,苦难是不值得被珍视的。
苦难是一种教训。
教训她不要重蹈覆辙,教训她好好思考走对路。
“我喜欢季郎君。”
姜晏按住阿蘅忧虑的眉心,“也喜欢闻阙,喜欢婴娘,喜欢三姊,公主,阿蘅……”
婢女们推门送香料进来。姜晏旁若无人继续数,“喜欢最近又胖了的球球,喜欢朱鹭很有力气的臂膀……”
喜欢曾经痴傻赤诚的自己,喜欢早早亡故的女儿,喜欢宿成玉眼眶里流下的血,喜欢心灵依偎的短暂错觉。
喜欢倾吐真实情绪之后的空洞寂静感。
阿蘅起初听得心惊肉跳,后来便哭笑不得:“娘子,这可不能一概而论啊。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呀。”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姜晏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穿着里衣踏进温热汤中。“反正都是喜欢嘛。”
精细的沐浴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
换上干净衣裳时,朱鹭带来了新消息。
黄蒲水打晕了送宵夜的婢女,乔装改扮偷偷摸摸逃走了。
“真好啊。”
姜晏笑嘻嘻地捧住被热气熏红的脸。
“我也喜欢这么努力的小夫人。”
191 哀鸣之蝉(本章黄蒲水、黄宸视角,宿成玉剧情线,不喜可略)
191 哀鸣之蝉(本章黄蒲水、黄宸视角,宿成玉剧情线,不喜可略)
从清远侯府逃出来,大概用掉了一辈子的胆量和运气。
她本以为自己出不去的。
勿论府内守备情况,一个只懂得弹琴炖汤绣花侍奉人的她,手无缚鸡之力且孤立无援的她,该怎样离开噩梦般的绣房重获自由呢?
先前的几次尝试,似乎已经预示了无望的结局。
……
但黄蒲水还是逃出去了。
在她几乎要放弃的这个夜晚,西院难得热闹混乱,仆役们忙着伺候挑剔的姜晏,无暇提防关在绣房里的哑巴。
她敲窗央求婢女送些吃食来,约莫是对方懒得与她纠缠,很快拾掇了些白日剩下的炖鱼小菜进房。院中嘈杂,灯火斑驳,人来人往的动静掩盖了某种重物倒地的动静
黄蒲水拼尽全身力气,在送饭婢女离开时,抡起绣架砸破了对方的脑袋。
然后就是逃亡。
她换了婢女的衣裳,拎着食盒低眉顺眼假装去后厨,本想着趁人不注意混出西院,却险些被巡视的朱鹭察觉身份。所幸一个叫雪栀的婢女正在点人采撷新鲜的蟹爪兰配香料,黄蒲水便混在里头一同出了西院。
至于如何离开的侯府,她几乎记不清了。整个浑水摸鱼的过程都很紧张,脑袋里仿佛塞着沉甸甸的秤砣。也许她路过了四次夜巡队,甚至险些一脚踩到池塘里去;好在她顺利抵达了侯府靠近南院的侧门,这里守备向来最松懈,且她好运地撞上了醉醺醺刚吃酒回来的侯府次子。此人每每闹出大阵仗,周围仆役全都忙着哄他,因而黄蒲水得以趁机混出侧门。
太好了。
黄蒲水走在寂静巷道时,不由泪落满脸。她的脊背早已被汗湿透,衣裳紧紧贴着皮肤。
太好了,终于逃出来了。
她越走越快,后来拔足狂奔。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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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声地张大嘴巴笑着,鞋子踩丢了膝盖撞伤了也没有减缓步伐,一心一意朝着记忆中的府邸奔去。及至瞧见自家门前熟悉的石雕,她才卸了口气似的,扑上去砸响厚重的铁门。
父亲……
啊,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