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伸出的手顿了一下,从她的脸旁轻柔掠过,抚上她的后首,将她拉入怀中,小心地用了一点力。
一个满是血腥气的温暖怀抱,令胸中的寒宫玉兔欢欣雀跃。她阖上眼,笑了,无有任何犹豫,回抱着他。
此时此刻王□不得不承认,她的的确确有些喜欢眼前这个人,不论假意还是真情。
“带我走吧,周霖。”她于他耳边喃喃。
“好。”
没有多余的话,周霖将她打横抱起,运轻功,携着清风,吹散血腥气,亦吹散凝于她眼角的泪。
王□回望着生活十六年的家,回望着她那伤病未愈的“父亲”。
心下叹一口气,终究是有些许不舍,哪怕她当下了然:一切不过是场求不得的梦。
“他们待我可是真心?”
目光已无法寻见那平凡的房屋,王□的声音隐没在猎猎作响的风中。
周霖沉默两息,回答:“嗯,他们不是敌人。”
却也算不上朋友。王□兀自补全后面的话,难说没有失望,不过虚假的也好,起码此时将“父亲”丢下,她不会有多自责。而清醒前得到的父母之爱,她已是满足,不再奢求。
“去何处?”她便又成了寒冰一块,仿佛方才所有显露的情同这场幻梦一样,不过是唬人的错觉。
周霖瞥了眼底下的喧闹与火光,平淡地说:“天涯海角。”
闻言,王□微怔,旋即轻笑出声:“好,你想去,我陪你。”
直到梦醒。
或许是见王□已经清醒,那织梦鬼不再隐藏杀意,端在这浓重无星月的黑夜,牵引无法计数的傀儡,宛若惊涛骇浪,向逃亡的二人奔腾而去。
权贵、官兵、富绅、百姓,不论是何身份皆拿起利器,老人、男子、女子、孩童,不论是谁皆一副青面凶相。
何止百鬼,简直是万鬼夜行,其间有几个丢了头的,有几个洒着血的,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王□再眼熟不过的面孔。
她勾了勾唇角,笑达眼底,尽管眼下正被追杀,已经有不少官兵攀上屋顶,正举着官刀向他们冲来,还有箭雨混杂着石头火把毫不客气地倾泻而下。
面对此情此景,王□居然颇觉畅快,明明危在旦夕。
“梓曦,抱紧我。”
在双腿下坠的瞬间,王□难得姿态不雅,双腿盘上她夫君的细腰夹紧,同时手臂紧紧箍住周霖的脖颈,又嫌那狼首面具碍事,遂不由分说地将之掀开取下,顺手砸向将飞袭而至的官兵。
瞧着那官兵被砸得后仰,王□欢快一笑,模样颇是肆意。
而周霖则一手紧搂她的腰肢,一手持剑,将箭矢杂物、刀光剑影尽皆挡下,确保她的公主不会受半点伤害。
不知缠斗多久,血快将整个秦京城染红,只有一半魂魄的周霖终于支撑不住露了破绽,一支箭刁钻地扎向周霖后心,彼时她正疲于躲避旁侧杀招,对于那箭已然避之不及。不过她不在乎,只要她的公主无碍,她纵死又何妨?
“噗哧”一声,箭矢穿肉而过,耳畔闷声一响,温热砸于后背。
周霖眨了下眼,错愕随着泪花飘出。她张开口,哽咽,喊不出声,唯怒火喷涌着要把喉咙焚烧。
“无碍,我相信……”又一支箭刺穿手臂,王□咬了下唇,继续说,“你。五年前开始,□便一直,相信君泽。”
觉察到她已力竭,周霖猛地钻进昏暗的巷子,躲在草垛后面,一如很久之前杀了人牙子,抱着她躲避官兵追捕。
她小心翼翼挪动她中了两箭,早已被血染红的手臂,瞧着她惨白的面庞,故作轻松的神情,周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碾碎,比魂魄被撕裂时还要疼百倍。
“你的脸,怎么回事?”王□的声音虚浅得仿佛风一吹就散。
周霖垂目,一边小心仔细地将箭矢拔.出,一边回答:“一半副魂,无面。”
“所以,戴着面具?”王□闭了下眼,冷汗直淌,她扬起唇角,用未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