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鹿鸣院入口,韦鸿停转头,打发幽兰留下。
“在外等着。”
幽兰一番为难,也知这位并不比老太太好说话,只得停在原地拈揉帕子。
幽兰不进,韦鸿停自然也不进。
洪婆子传信进去,冬儿吃了一惊,再往里报给了莒绣。
莒绣早慌得手脚都不会使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冬儿扶了她起身,走到门口去相迎。
韦鸿停再见张莒绣,难忍心头躁郁,到底先前观感甚好,便拿定主意先礼后兵,平静道:“老太太托我一件事,让我同你说几句话,你随我到外边走走吧。”
莒绣心里乱得不成样子,同手同脚跟出来。
冬儿要跟,韦鸿停一个眼风扫来,她只得住了脚,远远地看着他们走去西苑林边小道。
韦鸿停走到能让众人看到,又保证她们听不到声的位置便停了。
莒绣垂头想着心事,没留神,险些撞到了他。好在他及时轻咳,莒绣这才止了步,自觉后退了两步,保持了距离。
韦鸿停想到她那些好处,软了口气,零零碎碎说了许多,又特地说了王爷为了替女儿讨公道,找到殿前去之事。句句都在提醒她:王爷王妃伉俪情深,从来容不下其他……
在莒绣心里,他是最亲近的那个,因此她并未起疑,见他停了话,便笑道:“父母恩爱,怪不得小郡主天真烂漫。王爷真好!”
莒绣抬头,见他心事重重看着自己,不自觉垂下头去,沮丧道:“我父亲生性懦弱,虽也挂心我和母亲,但遇事便先软了下去,口称委屈了我们,却从不敢挺起腰板为我们争上一争,到死也只知道劝我们忍一忍。王爷为了小郡主,连得罪皇上都不怕,一心一意护着她。他是真正的大丈夫,大好人,更是个最好的爹。先生,昨儿王府梦榆姑姑偷偷塞了银票给我,我先前不知,过后也不能安心,先生和王府相熟吗?我们不日就要离去,这银票能否请先生替我转交?”
她见他不动,又道:“昨日那事,也是我鲁莽了。小郡主身边,怎么会没人跟着?也是我们见识浅,做出这样的事,说出去让人笑话,哪里敢居功?”
韦鸿停听罢,顿觉惭愧,她虽穷,却风骨坚韧,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那些蠢人一番愚见,竟以为她是有意接近、纯心攀附呢?
他这一恍惚,便把实话说出了口:“老太太想送你进王府。”
莒绣下意识问道:“送我去那做什么?这不过是件极小的事,难道还能替她们讨个大功劳不成?”
她才问完便明白过来,慌道:“这也太荒谬了些,我不去,我不能去,我不想去!先生,我该怎么办?”
平日再稳重,她也不过是个还差几日才满十六的姑娘家,此刻六神无主,满目哀求落在他身上,期盼着他能再次解救。
事关她的终身大事,又得和难缠的老太太对上。韦鸿停心头那口郁气,竟一下散了个干净,挺起胸脯道:“你放心,便是她们将你绑了去,我也能送你回来。”
他虽没说具体是什么法子,但莒绣却十万分信了,心一安定,思绪也放飞,兴奋地道:“我都忘了,我还有婚书呢!”
这话像记重锤砸落在韦鸿停心头,他向后踉跄一步,勉强站定了,方问:“你已定了亲事?”
莒绣臊得脸都红了,扭捏认错道:“不是,我先前犯了糊涂,想着出门心里没底,便照着人家的,仿了一封……”
莒绣见他不吭声,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见他目光炯炯,更是惭愧心慌,胡乱道:“我错了,先生,我不该做这样鸡鸣……”
韦鸿停回神,忙道:“事急从权,你只是不想被人算计。这也没损谁的利,算不得什么错。只是婚书光写了还不行,经不得细查。两家结亲,正经婚书得双方亲长同媒人盖印,一起在官家登记方有效。便是乡村,也得在里长处记录在册,再上报县衙。”
莒绣愈发窘迫,喃喃道:“那是没什么用了,偏我还跟她说了,这下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