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悻悻住了嘴,她疑心姑娘这是对她离开太久见责,可话是自己挑起来的,姑娘说的又让人无法反驳,便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主仆两个,一个想着心事,一个专心练字,沉默了一柱香的功夫。

冬儿见姑娘搁了笔,上前帮着洗笔收拾,她有心弥补,便柔声道:“姑娘,这些天,你夜里早点儿歇吧。老太太那暂且不用请安,可听我娘说,等初筛过了,郡主就要在府里摆酒,宴请各府。到那时候,难得清静不说,只怕还有得忙了。”

“嗯。”

冬儿帮着打水梳洗,顺手就要弄香。

莒绣拦了,道:“香就这么些了,今儿天色尚好,不潮不闷的,不必熏了。”

冬儿愣了,随即放下手,点头应是。

“我这就歇了,你娘独自在家,你早些回去照护她。”

冬儿福了一礼,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莒绣静静地听着脚步声朝外,又听见春儿问“可以拴门了吗”,再是门合上的声音。

四周万籁俱静,莒绣思绪飞远。

娘如今怎样了?

那银票是不是韦先生自个贴补的?

姑奶奶到底是怎么死的?

韦府为什么要接我们来?

冬儿到底是谁的人?

再是美绣说的那些,五姑娘是不能认祖归宗的,那家和这家又同坐一条船。以她所见,韦府只和一些末官支家有往来,唯一说出去体面些的,便是那房家了。

韦家有侯府的名号,又有这么大的宅子,说出去很了不得的样子。可大约京里人都知道侯府气数已尽,又得罪了楚王,一个个都避了开来。

莒绣不喜欢老太太、大夫人这样冷心冷意的人,可侯府之下,还有韦先生和二奶奶这样的好人,她打心底里并不盼着这大厦倾覆。

韦府将这么多表小姐弄过来,大约是想垂死再挣扎一把。莒绣能肯定的,是她和美绣不在这条道上,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紧要关头上,不许她们去上规矩针线课。

像她们这样的,才貌不够拔尖,要在采选中一鸣惊人,是绝不可能的事。老太太无利不起早,喊她们来,到底是看中了哪一样?

莒绣翻身,压到了一侧耳朵,却灵光乍现,有了思路。

方姑娘猜测姑奶奶怕是牵扯进韦府龌龊旧事才丢了性命,那有没有可能,姑奶奶的秘密被老太太她们摸着了呢?除此之外,莒绣实在想不出她和美绣有什么可招人惦记的。

韦府日渐没落,她们又是女儿身,派不上什么偷听军机密令的用场,只除了……

当初她们住进来,这府里客客气气让她们各占一方,住着敞亮四间房,单留了正房。而正房本有下人来收拾,五姑娘在学里被文先生训了那一回,收拾归整的人就撤了。

如今又听美绣说老太太是要捧着五姑娘去争的,那……正合上了。

韦府让她们来,不冷不热地对待,怕是想着等采选中了,让她们跟着去当耳朵使的。

莒绣连这府里都不想留,更别说是进王公贵府。何况那样,卖身就是非死不得离了。

她再无睡意,翻身起来,走到隔帘处,取了烛台,再走回来,打开衣箱,翻到最底下的旧包袱。她匆匆将包袱展开,才扫一眼就软了手脚东西让人动过,虽那两封婚书仍在,可她分明记得,因想过给美绣一看,她那一张,是放在上边的。

想必是那偷翻的人,一封一封打开看过,就颠倒了顺序。

这婚书,只填写了女方,男方空着,原是想着遇险时再随机应变,如今提前让人看了,那完蛋!

莒绣再沉稳,此刻也慌得乱了手脚。她仓惶收拾了它们,抓着烛台坐到床边,靠着床柱默默掉泪。

母亲,我辜负了你的心意,一麻痹大意,不仅没法照应你,只怕要丢了性命,惹了你伤心!

她心灰意冷坐了半夜,才收拾了心绪,将自己编的绣的那些小玩意,全整出来,收在韦先生回礼给的那藤箱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