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安下心。

马车出了城,又行了两刻钟才停。

马车外是一处两进的旧宅子,守门的仆从帮着牵了马绳在树上拴好。

赶车人先跳下来,蹲在门口的桃树下。他摸出水囊饮了几口,重挂回腰上,扭头问韦鸿停:“韦爷,几时回去?”

韦鸿停跳下车,反身再接莒绣,随口道:“要不了多久。”

赶车人便懒得进去,席地而坐,拔了根草,叼在嘴上,和守门人天南海北扯起来。

韦鸿停牵着莒绣往里去。

这宅子又旧又小,人也不多,除了守门人,再往里,院子里无人,他沿着廊道领她去了后院。

后院门一推开,一股霉味袭来。

两人走到最东边那一间的门口,他在门上叩了三长两短共五下。

门开了,一个五官生动,浑身透着机灵劲的年轻男子笑着往里引,“可算来了,费了我许多功夫,就等这一刻了。”

他一面说,一面掀起了地上的一块板,一条暗道露了出来。

暗道很窄,韦鸿停在前,手往后牵着莒绣。

走下去十七八步,下边豁然开朗。中间一个大坑,四角上各有一条细沟,像是个聚水的池子。

坑中瘫着一人,上回的蒙了下半张脸,这个蒙着眼。莒绣盯着他,从头到脚仔细瞧准了,拉拉韦鸿停的手,肯定地点了头。

韦鸿停往前一步,完全遮掩了她,对坑中人道:“童兴丰,是谁支使的你?”

铜坎精听到这个声,动弹了两下,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随后答的话却很硬:“谁能支使我?哼,还有什么招数,只管冲我来便是。”

他要不说这话还好,后头这句,显然是维护着谁。

他在道上的风评很差,这样的人,嘴紧自然不是为讲道义。性命攸关,自然也不是为的钱财。

韦鸿停朝十一使了个眼色,十一兴奋道:“好嘞,您瞧好了。”

他跳着去开启机关,又提醒坑中人:“好好的名字不用,非要叫个耗子名。你也算个人物,如今,我们成全你,帮你号令子民,成就你的鼠王之名。”

莒绣被他遮挡,眼不能见,因耳朵恢复了些,听得见数不清的吱吱声和细细碎碎的移动声。

她紧紧地贴着他后背,听到那人惊慌又愤怒地发泄,间或有老鼠的惨叫,但更多的声音来自那毒人。

她悄悄伸出去瞧,才瞥见一眼,又立刻缩了回来。

前边的他,反过身子,将她捂在怀里。

铜坎精再厉害,也只有双手双脚,何况被抓来时已被重创。他垂死挣扎一番,到最后,只能蜷缩了,任由数百的耗子争着挤着啃咬。

十一没等来他的求饶和招供,失望道:“这混蛋怕是早存了死志,爷,我再去查查。”

韦鸿停护着莒绣往外走,拦着她不再往那头看。

“不必了,我知道是谁。”

十一点头,随即又想起个乐子,邀功道:“下回,咱们换长虫吧,那才有意思呢。哈哈,又缠又咬……”

爷冷眼看了过来,他立刻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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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重回马车上,都是沉默的。

韦鸿停有些懊悔不该带她来看这血腥残酷场面,她和他,毕竟是不同的。倘若她惊恐生怖,从此不与他亲近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小心道:“娘子,那些……江湖中的事,都是如此……”

面对心爱之人,关切则乱,许多本该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话,变得敏感而不光彩起来。

莒绣收了心事,抬头去看他,满腹心酸道:“那些年,你在外头,是不是就像妹妹看的书里边一样,处处凶险?”

原来是为这个。

韦鸿停大喜,接话道:“正是如此,总有像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使阴招,难免……”

她快要掉泪了,他忙改口道:“你不要担心,只受过些小伤,都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