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候,祭坛晶石可就认不出“污秽”的楚惟了哪怕迦隐眼下对这孩子有千般疼爱,也绝不会当着全菲亚兰的面冒险断送前程。

毕竟,那位大人真正、唯一在意的,就只有自己的权力,其他什么都不过垫脚石和绊脚石。

埃德蒙明知自己已经与楚惟划清界限、势不两立,可眼睛毕竟追随了楚惟那么久,无法不为小圣子沉静美丽的脸庞心动,也无法不为此刻的怔忪无措、和将落未落的泪意心痛。

他半是解释半是安慰:“其实只是您的灵魂不会再被至高祭坛认可,并没有什么其他影响。至多七日,恶魔之眼附上的血纹就会褪去,您不过无法留在神庙,但可以回到原来的家乡。只要不从事神职,还是能好好当个普通人的。”

石本卓睨了埃德蒙一眼,对这小子心中所想明镜似的,但没有说什么。

然而楚惟闻言瞳孔一缩。

回到楚家?那滩他好不容易才逃离的泥泞?

再回到被楚南膺欺凌、被养父母冷落和利用的困境,回到整日提心吊胆随时会死的梦魇里?

他宁可被血纹吞噬而死。

“……不要。”

他喃喃。

那声音太小,石本卓和埃德蒙对视一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石本卓竖起耳朵。

“我不要……不要回去。”

小圣子摇了摇头,瞳孔失焦,雾蒙蒙的,好似与世界隔了一场雨。

他像是支撑不住自己,单薄的身形摇晃了下,跪倒在地上。

月白色的斗篷将他柔软地拢在其中,像天边掉下来的云朵。

埃德蒙下意识要扶他,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再是同伴或许从来不是又悻悻收回手。

楚惟大脑一片混乱。

他来到神庙已经两个多月了,当圣子虽然严苛又孤寂,可他也收获了爱来自迦隐的,来自金果的,包括安岩和其他神官、侍从那打心底的敬意。

不仅如此,他每日能够不受约束地读书学习,最近还有了照料椋鸟和艾缇瑟尔花的新习惯,无论爱意还是平静,都是他在溯夜镇和楚家从来不曾获得的。

更重要的是,他在神庙可以再活十年。

在楚家,看过今夜的日落,谁能保证还能继续明早的日出呢?

每天既要战战兢兢地避开楚南膺和浑小子们的欺凌,还要提心吊胆楚南膺的病情会不会发作、恶化。

轻则被按着抽血,重则……

他不愿继续回想。

随时可能面临死亡的未知,远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

楚惟用没有被血纹缠上的左手小心地拿出云丝帕包裹的椋鸟,小家伙闭着眼,安静得像只是睡着。

它已经进入了长眠梦境的彼岸,那里有吃不完的谷物与果子,有不会受伤的翅膀,有永恒的富足和快乐。

这是人们为生命尽头描绘的美妙愿景,可是谁能保证前方等待的一定是天堂而非地狱?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楚惟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旦死掉,就像这只鸟儿,再也不会对他啁啾歌唱,再也不会亲昵地磨蹭他的指腹。

死亡……更像是虚无。空无一物。

从前幼小的孩子没有心爱之物,对生命没有惦念,如果总是要死的,就等着它来好了。

但现在不同了。

他在雪夜中被一双手握住,有了牵挂和羁绊,有了放不下的事和舍不得的人。

他怕死。

他不想死。

小圣子把鸟儿捧在心口,隔着衣衫透过来的体温换不回也唤不回任何。

他双目紧闭,金色的涟漪在长睫上漾开,有什么雪花似的扑簌簌下坠。

不偏不倚,落进丢在手边的恶魔之眼中,混合着残留的血迹,融成一滴它流下的,又是为谁而流下的泪。

据中央神庙几千公里的雪原魔窟中,沉睡中的巨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