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也就是这年冬天,从小照顾他的寇姥姥没熬过去,一场大病走了。

而他之所以会倒在这里,就是因为寇姥姥从昨夜开始高烧不退,他咬牙抱了家里最后一件值钱的玩意儿跑去当铺,好歹换了两块大洋,打算给寇姥姥请个郎中他从当铺出来的时候就被人盯住了,等跑到小街,背后一闷棍就让他眼前一黑倒下去。

方才一脸惊慌喊他醒来的小孩叫小李子,是附近戏班的一个学徒,经常钻狗洞出来找他玩儿,俩人算是熟识,只是小李子天生胆小,这次能陪他偷溜出来一起去当铺就已经腿脚哆嗦,等谢璟被打晕在地,更是被吓破了胆,喊醒了人,塞上几枚自己积攒下来的铜板,兔子一样撒腿就跑了。

谢璟撑着身体爬起来,他记得自己上一回直到半夜才醒过来,等回去之后,寇姥姥已经不行了。

这次早了半日,而他身上还有几个铜板。

谢璟没回老房子,他揣着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去了镇上的寇家。

寇姥姥在青河县是有亲戚的,但并不常走动,无他,穷。

一老一小,家里揭不开锅,如今这年头又乱,哪里有人敢凑近了说话,谢璟这样的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米能养活一张嘴,慢慢的也就疏远了。

谢璟这次去,是为了赌一件事。

他敲开寇家的门,傍晚时分,即便再简陋的砖土房子里也透着人间烟火气,一抹昏黄的油灯照亮着小饭桌,粗糙的三合面馒头冒着热气,棒子茬粥黄澄澄满碗,一碗蒸咸鱼,一小锅白菜炖油渣儿,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寇老三站在门口同他寒暄,只当他来借钱,正在为难让不让他进去,“按理说我该去看看,可这肺痨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事,唉,谁家都有个三灾两难……”

谢璟对他道:“三叔,不是来同您借钱,我听说沛哥要同您一起去当差。”

寇老三有些得意,脸上难掩笑意道:“可不是,前些日子我带他去主家送了一趟货,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气,点了名儿的要他过去当差。”

“别去。”

寇老三眉毛都竖起来,“什么?”

谢璟道:“我劝您别让沛哥去,他在那边弄坏了少爷的东西,府里的人找他是为了出气,您签的是不是死契?”谢璟也说不准,他只知道当年寇老三的儿子进去没过几个月人就疯了,死在里头,寇老三逢人就哭诉,只说是府里的少爷害死了他儿子,还递过几次状纸,只对方家大业大,拿了张按了手印的契文,不了了之。

寇老三有些疑虑,但还是转身回去低声问了儿子几句,寇沛丰正在里头吃饭,嘴里含着三合面馒头说话咬字不清,言语间含含糊糊地眼神想躲,寇老三抬手给了他后脑上几巴掌,瞪圆了眼睛,才从儿子嘴里问出几个字来,勉强能听到“半月前”“箱子”一类的话。

谢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等着。

寇老三再回来的时候,额头上已冒了一层细汗,他拉开门让谢璟进来些,低声问他:“谢璟,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主家的人,那人还跟你说什么了?”

谢璟:“说让沛哥去跑街,老铺的胡把式最挑剔,到时候找个什么错儿把人撵出去,或者送到马房做苦差。”寇沛丰上辈子就是在马房上吊自杀的,说是疯得厉害,颠三倒四就那么一两个字往外蹦,死也死得稀里糊涂。

寇老三冷汗已经下来了,原本吃锅子的热乎气都没了,后背嗖嗖发凉。

他确实送了点银元给老铺,想让他儿子跟着把式后头学本事,那边满口应承,今儿听着言语里透露的意思就是找的胡把式,说是负责老铺药材的,是肥差。而马房是什么样,寇老三再清楚不过,如今这年头官老爷一茬茬的换,县官不如现管,马房里死一两个小伙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塞点钱,任由你是冻死、打死,都能涂抹过去,况且他儿子半月前,还……

寇老三心口一紧,正在想着,又听眼前的男孩平缓说道:“三叔,你送我进主家,我顶沛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