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他好像才听到侯烛低低应了声,“嗯。”

“那你能知道都是哪种伤口吗?”

侯烛抬眼,瞳仁好像有短暂的晃动,却又定住。

他发现小妖怪是真的很容易受伤,很不懂保护自己。

刚刚他失控了,他承认那是因为见到那些伤口的时候过于愤怒,这种情绪在过往几十年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却在刚才铺天盖地的汹涌,甚至仿佛积压在心底深处很久的恨意也共同释放。

他无法得知恨意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强烈,他只知道,没有控制好自己所以把小妖怪弄得不舒服了,明明他是那么彻头彻尾地将他展现给自己。

偏偏小妖怪自己毫无所察,顶着脖颈上那些新添的的痕迹也不怪自己,还那么信赖地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是咬伤,部分是狼跟豹子的獠牙,孔很深形状很吻合。”

“还有撕扯的痕迹,力道很重,会使用这种手段的”

猛然间,侯烛抬手遮住苏芙的眼睛。

后面的话也半个字都无法出口了,因为他看到苏芙在听到的时候茫然又困惑,不但没有丝毫的难过,好像还只是在努力思考辨认。

可他完全没有办法像苏芙这样平静,他的胸膛灼热地起伏着,那种恨意与愤怒交织着汹涌而来,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直至发颤。

他不应该答应苏芙的。

他现在想屠妖想得要疯。

他撒了谎,所以要做别的事情去弥补。

目前苏芙对他的精神力是没有任何抗拒的,但是自己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地去抱着他抚摸他,最好的办法是将其实体化。

他起身往厨房走,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瓶水,那是局里面定期都会发放的情绪舒缓剂,出于某些原因给他发放的量是最大的,把所有冰格都塞得满满当当。

他握住微微用力,精神力牵引着液体轻微波动,一缕金色缓缓地渗透进去,连清澈的液体都逐渐变得有质感,像是液态流动的金箔。

“好漂亮”苏芙的眼眸雀跃亮起来。

他被这股精神力深深地吸引了,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来回倒腾,扩大的瞳仁满满地映照着金色的水光。

侯烛无声地看着他,片刻后才转身,将手覆盖在堆叠的瓶身上。

这样垂落视线的姿态,不知道为何看起来沉寂而孤僻,让背后的苏芙愣了愣,连手里面刚刚得到的“金水”都忘记去接,咕噜噜地滚到桌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侯烛好像心情很差。

脱掉手套的时候没有,帮自己梳理妖力的时候也压着,好像就是从让他帮自己看伤口的时候抑制不住泄露,直至此时已经变得格外沉重。

可到底为什么?苏芙好像永远都猜不透他的想法,从前到现在都是。

歪着脑袋想了想,苏芙索性直接踮起脚尖扑过去,手脚并用立马就缠绕在他的背上,努力将脑袋塞进他的颈窝。

“侯烛。”苏芙灼热的吐息就在耳边,语气却很轻快,“你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呀?”

两句话两个问题,侯烛顿在原地。

他微微侧头,鼻梁几乎擦过小妖怪贴近的唇瓣,是沁人心脾的柔软与花香,让他的心脏微微颤动。

但或许还是最在意的那个问题占了上风,片刻后,侯烛只低声询问,“为什么突然说我厉害?”

“因为是真的呀!”苏芙猝然呼吸靠近,嗓音明亮得惊心,“除了你还有谁做得出那瓶水!”

“只有你能做到呀,侯烛。”

忽然好像世界都变得寂静。

他们俩站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面,身体与呼吸都紧密纠缠着,侯烛脑子里面所有的烛乱与风暴、自我怀疑好像都慢慢平息。

他还以为会听到说他“五感强力”、“救过他的命”类似的话,但小妖怪好像总能把他的小事都捧得很高很高,连精神力的实质化都能这么用力地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