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一,口口相传,代代相传,传到最后,真假难辨。”

“可我认为,史官当写实,若连史官的那一杆笔都靠不住,后世千秋百代人又该相信谁说的话呢?他们又该如何了解他们过往的祖先曾活过的时代,曾在这世间留下过怎样的痕迹?”

“朕知你为何犹疑。在你看来,或许蒋明橖与曲兰颂之间的情不该有,会成他们身上的污点,于是你心生不忍,朕明白。”

“可很多事情,并非一人或千万人所言可定对错。正如朕,从不觉得他二人相爱有错。便是这样,你难道还要根据自身的看法来书写他二人事迹吗?”

“若是如此,朕会觉得,是朕当初看错了人。你握不起这一杆史官笔,当不得史官名。”

相墨恍然大悟,既惭愧又心虚的将头低的更低。

他拱手认错,“是臣所想险隘,臣有错,必改之。”

“嗯,退下吧。”苏芙跟着唐崎走进一处建筑。

从外看不出来,这居然是间勉强算得上宽敞干净的房子,灯光不亮但足够稳定。

房间没有窗户,空间足有卢锡安诺的卧室那么大。

除去进门口的两平米范围,房间里鳞次栉比铺开了约三十张铁架床。

破布充当床单,没有枕头,上面躺满了干尸般的人类。

床边架起的一瓶药剂连了两根以上细管,通过针头同时输送给几个人。

密闭的空间中弥散着难闻的气味。

说得更准确,汗臭、尿味、伤口感染化脓后的腐臭、还有若隐若现的金属味道。

这就是唐崎想给苏芙看的。

“哪怕我把治疗舱和仪器所需药剂走|私到下层区,设备电压和频率也匹配不上。”

唐崎径直走进,苏芙跟在她身后。

走进才能听到,原来这些人口中在呢喃着模糊的话,声音被嗓子的垢污堵塞,声音变得浑浊、微小。

仔细辨认的话……她们在反复念唐崎的名字。

唐崎俯身,手轻搭上铁床边遍布脓疮的枯瘦手臂,眉眼低敛。

“下面是上面的垃圾场,腐蚀性垃圾和实验辐射废物一层一层向下抛。在最底层,能健康活到成年的只有奇迹。”

“不是奇迹。”苏芙冷淡说,“上层区大洗涤时期,不少人都被流放到了下层。如果芙辈调整过基因,后代的身体素质会比自然发育的人要高。”

“这不奇怪吗?”

“不奇怪。”

唐崎的头垂得更低,黑发挡住脸,后背紧绷。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骤然转身,一把拽住苏芙衬衣领,两步将她猛抵在墙上。

天花板上的吊灯晃动,发出“咯吱”的牙酸声响。

系统吓了一大跳:“她怎、怎么突然动手了?”

苏芙的无痛症和面瘫演技放在如今场合简直无往不利,半点不慌,观察着唐崎。

剑眉紧蹙,眼眶瞠大的同时瞳孔微微放大,下颌肌肉紧绷。

说明她在愤怒,还在忍耐,但没有恨意。

“你也是从下层区爬上去的人,你怎么敢说不奇怪?”唐崎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去的。

她和卢锡安诺差不多高,一米八出头,比苏芙矮。哪怕在形势上处于上位,怒火让她凶悍又强势,但依旧得抬着下巴才能保持对视。

攥着衣领的手紧握成拳,身体前倾明显,浑身肌肉紧绷着。

音量也提高,音调变得尖锐。

她准备好了即将可能的肢体冲突或行动,在冲突前还在传达威胁与不满,增加威慑力。

苏芙对系统说:“她在紧张,还有点焦虑。”

系统:“?”

“义愤填膺嘛,本质是源于强烈的正义感和自我防御的需要。唐崎觉得自己和她人的权益收到了侵|犯,得做些什么来维护公平和她的尊严。”

“……”系统有些找不准宿主看问题的重点了,“我感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