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拜托大槐树保佑,大肥羊先生可千万一定要只喜欢漂亮的小树。

他的叶子是一定会越来越少的,等他不再好看的时候,这个家就会忘掉他了。

小骗子耗尽毕生功力的完美计划,就差最后这么一环的纰漏因为他顺手骗了一位大肥羊先生,大肥羊先生忘不掉他,为了找他差一点就被黑气暗算。

这可不行。

他死以后,会被埋进土里,长成一棵没有知觉的、真正的槐树。

要是哪天运气好,他的落叶被风送回家,发现大肥羊先生一个人坐在家里难过,一定会急哭的。

“请您保佑。”小槐树站在大槐树的树荫下,看着那些从枝繁叶茂的树冠间落下来的月光,小声念叨,“请您保佑,让我被忘掉吧。”

大槐树才不保佑,一大嘟噜槐花掉下来,啪地砸中了小骗子的脑门。

……跟大肥羊先生抬手敲他额头的力道一模一样。

遭受双重攻击的路南柯捂着脑袋,被大肥羊先生喂了几朵香香甜甜的槐花,一点点缓过神,才听见叹气声。

淳朴的大肥羊先生脱下外套,把小骗子裹住:“我很难过。”

“不要难过!”路南柯立刻拉住他,翻来覆去检查那只手,“怎么了?是刚才的黑气还没除干净吗?”

穆瑜摇了摇头,让一阵风拂净路旁的大石块,撑膝坐下去。

他认真地回答路南柯:“让我难过的是一棵小树。”

没有任何一名对自己的职业引以为傲,背负使命和责任的种树人,会想听到一棵小树问“是不是不可以掉叶子、因为掉叶子就不漂亮了”。

这就像是一位最自豪最勇敢、拔刀相助使命必达的小信使,听寄信人说“我给的钱不够,是不是就不会把信送到了”一样。

路南柯急得蹦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信使可太懂这是什么感觉了被怀疑、被不相信、被质疑最骄傲的工作,这可一直都是路南柯最害怕的事。

比变成魇还害怕,比凋亡在盛夏来临之前还要害怕。

比再也无法在第二天清晨醒来还要害怕。

小信使后悔到满地团团乱转,又着急又懊恼,握着大肥羊先生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您是非常厉害的种树人,我说错话了,您打我吧。”

大肥羊先生:“唉。”

一位对自己的职业引以为傲,背负使命和责任的种树人,被一棵小树要求动手打它。

小信使:“……”

小信使浅金色的漂亮眼睛差一点就变成了蛋花,不用拿草叶狂戳睫毛就眼泪汪汪地,紧紧搀着被打击到站不起来的大肥羊先生:“不是的,唉,不是不是。”

这棵罪魁祸首的小破树可真该打。

平时都能言善辩、口齿伶俐的小骗子,这会儿不论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小信使疯狂开动脑筋,想办法将心比心所有信使都知道,做一个信使最骄傲的事,当然就是把一封非常难送的特快专递跋山涉水、翻山越岭送到目的地。

种树这个职业也是一样的。

小信使在《树木的种植与养护》里看到,种树人最有成就感的事,莫过于把非常难养的树养活。

但这里的树都长得又茂盛又挺拔,每一棵的长势都非常好,一看就能活三百岁。

路南柯东张西望,实在找不到更难养的小树了,只能主动跳进大肥羊先生的怀里:“您看,比如我。”

“我可是棵又娇气又难养的小槐树,您可以拿我试试。”小槐树把伤口给他看,又立刻把衣服飞快盖回去,“能把我养好,说明您是最厉害的种树人,对吗?”

伤痕累累的小槐树被轻轻抱住,稳当的手臂环在背后,掌心轻覆上那些深可见骨的旧伤。

大肥羊先生接住自觉跳进怀里的小槐树,被勉勉强强说服了:“我可以吗?”

小槐树坚定点头:“当然可以!”

穆瑜把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