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起饭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弄钱,怎么给小屁孩买大肉包子。

等买得起大肉包了,就想重新修瓦房,再弄几扇不漏风的好窗户。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所有小屁孩都有饭吃有校服穿、能安安心心念书,不用再时刻担心着会不会叫人欺负针对。

闻枫燃就又开始合计着……能不能再搜刮出点钱,给二丫她们每人买条漂漂亮亮的小裙子,再每人买一盒那种香喷喷的擦手膏了。

不大点的小丫头,天天在凉水里跟着他洗衣服淘米择菜,那个手总得保护吧,小小年纪手皴了可就不好养回来了。

闻枫燃自己说着都觉得自己离谱,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吭哧半天:“我是不是……特别不像话?”

他本来想说“特别没救”,但假经纪人说他有救,假经纪人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闻枫燃决定暂时认为自己还有一点救,但还是特别不像话,憋了半天才小声说:“你骂我吧。”

穆瑜刚记好这几件事,放下笔抬头,有点惊讶:“骂你什么?”

“我不干正事。”闻枫燃的兴奋劲儿消了,埋着头,声音越来越低,“这哪还有时间跑通告,我这叫自甘堕落。”

十一岁的那次培训,他有天实在太急着给孤儿院的孩子交学费了,跑出去打工被抓,就是这么让老王八劈头盖脸骂的小小年纪掉钱眼里了,不知上进自甘堕落,这辈子都只配打零工赚那几个蝇头小钱,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命。

说来也怪,闻枫燃没正经好好上过几堂课,都用来逃掉打工或者是补觉,本来应该听不懂这些的。

可他就是听懂了,不光听懂了还记住了,即使闻枫燃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词具体是哪几个字。

闻枫燃看见假经纪人的神色难得严肃,他心脏狠狠跳了下,不自觉往下咽:“我,我”

穆瑜放下手里的笔和本子:“闻枫燃。”

血红牛逼大野狼下意识一个闭眼立正,夹着尾巴扁着耳朵,手指头都严严实实贴裤缝。

他屏着呼吸等了半天,没等到教训也没等到批评,一只手落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

闻枫燃愣了半天,迟疑着睁开眼睛偷瞄,却从头顶刷地凉到脊背。

假经纪人一只手扶着桌沿,永远挺直的肩背稍弯下来,微闭着眼睛,脸色看着分明是很不舒服。

闻枫燃慌得什么都忘了,扑过去扶他:“怎么了怎么了?你别你别动,不对,你坐下,我扶你坐下……你别生气!是不是我太混账了?生气你就骂我,不行,你直接打我!”

假经纪人被他搀着坐在椅子上,闻枫燃蹲在他膝盖旁边,蹲得太急了,差点腿一软就摔到地上,嗓子软得都有点抖:“怎么了啊,是不是难受……”

“……”穆瑜只是和系统狭路相逢,躲闪不及,被叨完人杀回来的校长撞到了脚趾头:“不要紧,别怕。”

撞得力道有点大,系统刚把棉布千纸鹤的喙换成了钛合金材料。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校长现在还在办公桌底下捂着嘴哭。

穆瑜帮校长设了个静音,握住闻枫燃的手臂,把快急哭了的小狼崽拉过来:“坐。”

闻枫燃脸色苍白,他手脚都软得厉害,站了几次都没站住:“我……我蹲着吧,我不累。”

穆瑜就也撑着地面,和他一起盘膝坐下:“你没有自甘堕落。”

闻枫燃慌得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胡乱点头哦了几声,又怕穆瑜着凉:“我给你拿个垫子好不好?你别这么坐着……”

穆瑜摇了摇头:“小老板。”

闻枫燃听见这三个字脸色都白,被穆瑜按着脉搏,按对方要求深呼深吸,好不容易才把心跳降下来:“要不……”

他想说“别叫我小老板了”,话还没出口,就被假经纪人先截住:“我刚刚的确有些难过。”

闻枫燃一颗心哐当沉到十八层地底下。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