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无名尸躺在荒野,身体已被野狗蚕食,啃得惨不忍睹。衣服几乎没有完好之处,尤其是是面容,鼻子都啃没了。
有人报官后,秦德派人将尸体拉到敛尸房,认尸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但实在是损毁严重,有几个人都表示尸体是自己的家人,可再细问,只说看衣服碎片像是自家的,并无确凿的证明,认领告示张贴了十天,始终无法确定死者身份。
唐思绮听闻,主动请缨,在头骨上,用面粉活水,搭配颜料,覆以一层轻薄的猪皮,竟将面目复原了。
死者很快确定,是城中一名游商之子,父子二人到玉华城做买卖有半年有余,儿子贪恋玉华城的美酒,夜夜出去偷喝,大约是喝大了找不到家,睡倒在了荒野,遭遇了野狗的袭击。
这一案后,县衙一有什么事,都会去求唐思绮出马,除了命案,有些意外死亡的人家,也会委托秦德来找唐思绮帮忙,比如坠落而死摔断胳膊腿的,唐思绮便能还人家一个全尸。
三年来,她帮县衙处理的尸体至少有 20 余具,在秦德跟前,确实如小五所言,她已经赚了有 5000 两银子了。
她终于明白,不是秦德非她不可,不是玉华城找不到靠谱的仵作,是秦德故意给她机会,让她一笔一笔地从他手里拿到银子。
泪珠仍然挂在腮边,唐思绮再看向秦德时,内心满是不好意思:“大人,我之前对你多有无礼,感谢大人包容。”
“哎,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是个连县令都怕的窝囊废,便不能活到今天,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从家里逃出来的,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你扮做男人躲在我玉华城,自是怕有人追踪杀你灭口,所以我必须将计就计,掩护你的身份,暗中护你周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揭开真相,怎么样,我秦德还不算蠢吧?”他哈哈笑了起来。
唐思绮一把擦掉泪,咧开嘴角,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之前秦德若是如此自夸,她定觉得他太过自恋。可现在,她只觉得他像个老顽童,还有一丝可爱。
将珠坠盒子盖好,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跟秦德之间的隔膜彻底被撕破,她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可是大人,秘密你偷偷捂了三年了,为什么选择今天摊牌?”
秦德重新坐回书桌后,黄梨木的大椅子,椅背高过秦德的头,他双手搭在扶手上,把自己舒舒服服地窝进去,闭上眼睛,口中哼起小曲来:“西门秦氏女,秀色如琼花,手辉白杨刀,清昼杀雠家……哎呀呀呀呀……”
唐思绮莞尔一笑:“您竟知道我的用意?”
秦德没回答,仍是在唱曲,曲调先是婉转,随后激昂:“素颈未及断,摧眉伏泥沙!”他猛地睁开眼睛,右手做刀斧状,斜着向下一劈!
“大人!”
对方直起身来,直视唐思绮:“孩子,我知道你要走了……从内心来说,我并不希望你去再找什么仇人,如果唐今余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只想你好好活着,活下去就好,不要再去趟任何浑水,昨日你想要从陈三身上查粮仓,可知我为何拦你?陈三因粮仓二字就下了死志,这背后的事情绝对不会小!我担心的是你,要是你由此沾染上什么危险,将来到了地下,我怎么跟唐老哥交代呦。我唯一没想到的是,那司空大人倒是好手段,轻飘飘三两下就把事给办了,倒也好,解决了我的麻烦。”
“他……”
秦德抬手制止,继续道:“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我早就知道他是大理寺少卿,他让我保密,我自然要守信。我也知道,你们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查,能理解,如此血海深仇,换作是我,也必定要报的!
银两我给你数着呢,现在大约是够了吧!一并告诉你吧,这些钱也并不是我的,都是你家里出事之前,你父亲托付于我,说是给你准备的嫁妆让我保管着,还什么都不让我问。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后来始终怀疑他早就知道会有此一难。这些钱老唐说从你出生就存着了,现在如数给你了,我呢,又给你凑了些,算是提前给你的贺礼吧!
再多一句嘴,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