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沐谦仰头,呼出一口白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直到看见路灯下那只伸懒腰的黑色猫咪。

小猫也看见了它,他们对视了好久,黑猫竖起尾巴,慢悠悠地钻进草丛,像是在做某种告别。

他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打了辆车。

等站在家门口时,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沮丧的按住指纹锁,以为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又一个黑夜。

门开了,他怔怔地站在入户玄关里。

落地台灯的光很弱,简直像烛火,苏盈抱着靠枕侧躺在沙发上,揉了揉眼,坐起来,懵懵地看着他。

他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脱掉外套,问她蛋蛋去哪了。

“关房间里了,闹着要吃零食,想揍它。” 苏盈嘟囔了一串,裹着毯子几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搂住了他。

他垂着头,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亲了亲她的脸颊,“所以揍了吗?”

“没有。”她笑了一声,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头发,“被它给溜了。”

他没说话。

“曾沐谦,”她拍了拍他的背,小声说:“辛苦了。”

“我挺好的。”他语气轻快,说完,却闭上了眼。

“嗯,我知道。”她向前一步,踩在他的脚背上,和他贴得更紧。

“苏盈,我真的挺好的。”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她在他耳边低喃。

“我……”

这次,他的嗓子像是被刀片缠住,到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但她还是说:“我知道。”

时间好像在此刻发生了畸变。

曾沐谦看见了十几年前那个坐在山坡上迷茫的自己,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不知道该期待什么。

但是现在,有个人看见了他,擦掉了他的眼泪,带他离开了那片山岗。

清明节。

苏盈的奶奶站在亡夫的壁龛前,对他今年的工作成果表达了极大不满。

去年,她明明要求他老头子在下面发发功,尽快动用冥冥之中的力量,帮自己的小孙女找到可心的人。

结果呢?

结果不仅完全没有结果,小孙女还丢了工作,不得已从北京回到庐州,一切重新开始。

这甚至都不算最糟的。

她的大孙女苏静怡,听说近来和丈夫多有摩擦,虽然还没到闹离婚的程度,但用岌岌可危去形容也不是很夸张。她确实一直看不上那个姓朱的大孙女婿,觉得这人太霸道,苏静怡肯定得受委屈,可是小夫妻俩都把日子过到这份上了,孩子也这么大了,她当然希望他俩能好好过下去。

但这世上的事,不遂心如愿的,十有八九。

老太太指挥两个儿子把小小的一方黑色大理石墓碑擦干净,用透明胶贴上她新买的绢花和孙女们带来的新鲜菊花。

全家人,一人一炷香,又到了每年一次的许愿环节。

这回,她犹豫了好久,生怕老头子再会错意,明年还要给她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吓,想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说自己其实没什么愿望,全家人平安健康就好。如果非要让她许愿,她只希望她亲爱的曾孙女好好学习,说完,还特意又强调了一遍,“是好好学习,你给我听清楚了。”

苏盈和苏静怡站在众人后,相视一笑。

有时候,家人的爱是沉重的,所以并非一定要把那份爱挑在肩上,卸下来,偶尔靠着休息,其实也很不错。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也只能过自己的人生。

轮到苏盈一家敬香行礼,苏盈看着墓碑上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她从来没有向他许过愿,每一年,她在心里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爷爷,我祝福你,去彼岸吧,去更远的地方。

今年,这句话后,还多了一句。

“我遇到了一个人,先是做了朋友,然后成了恋人。”她冲照片里的人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