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家也不全是周扒皮。听起来,身边这位还挺有人情味。

车子驶上地面,阳光刺眼,黎淮叙抬手戴上墨镜。

云棠大气不敢出,屏气凝神缩坐在座椅上,偷偷侧目看他。

黎淮叙的手很好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转动方向盘时手背上青筋隐露,有雄浑的力量蕴藏在肌骨之下。

“云棠。”他忽然开口唤她。

云棠忙应:“黎董。”

“前面快到葡澳口岸了。”

“嗯?”云棠有些摸不着头脑。

黎淮叙侧头瞥她,淡淡道:“你看我很久。”

‘唰’。

涨红从脸颊蔓延到脖颈。

“我……我还是第一次见您自己开车。”云棠替自己找到一个蹩脚台阶。

黎淮叙似乎笑了笑,云棠不能确定。

他戴着墨镜,实在看不清楚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车子开的很快,也很平稳,他甚至都不需要看导航。

云棠问他:“您对这边路很熟?”

“我外公是葡澳人,这里算作我的第二故乡,”黎淮叙说,“葡澳于我,如同沙屿之于你。”

沙屿。

一个萧瑟又落后的北方海岛。

无数沙屿的青年想要逃离,可仍有离家的游子想回去看看。

云棠就是那个游子。

“您的类比也许不太准确,”云棠的眉宇间拢上一层薄霭,“自从我离开沙屿,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出口岸的车排了几辆,黎淮叙踩下刹车。

他手指轻敲方向盘,转头看她。

“南江不好吗?”黎淮叙问。

云棠说当然好,又耸耸肩:“但我在南江没有家,”她转而又叹,“我的家在沙屿,我希望那里能越来越好。”

“您呢,黎董?”从上车开始到现在,云棠才真正放松下来,“您到处都有房子,在哪里生活好像对您来说都一样,这种情形下,您潜意识里的家是哪里?南江?葡澳?还是……”

京州两个字她没敢说出口。

黎淮叙被这个问题给问住。

他今年三十四岁,第一次有人这样问他,而他也是第一次思索他的家在哪里。

“我的家……”他沉思很久,忽然轻轻笑一声,“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有家。”

车龙流动,黎淮叙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前挪。

云棠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

车内陷入沉寂。

她想起刚来葡澳那天陈菲菲的疑惑。

所以这才是黎淮叙到葡澳选择住酒店而不住自家房子的原因吗?

黎淮叙似乎是她肚里的蛔虫:“好奇为什么我回葡澳要住酒店而不是家里?”

“……是有那么一点点疑惑。”她承认。

黎淮叙的脸侧隆起一团骨骼的轮廓。

隔了几息,他沉沉道:“我妈妈当年从京州回澳,开始接手信德的生意。为了工作方便,她常年住在丽思顶层 就是我现在住的那一间。后来她去世,外公便将那间房长租下来,我回葡澳时都会住那边。”

原来是这样。

妈妈不在,家也就不在了。

云棠心里有些发胀发酸。

她还不如黎淮叙。黎淮叙至少还有爱他的妈妈。

黎淮叙明显不愿多谈,顿了几息后转话题问云棠:“你平常都看哪个骑师?今天有没有想要押宝的马?”

“郭豪柏的‘笑口常开’,”云棠立马昂起雄心壮志,也想驱散车内略显低沉的气氛,“笑口常开最近半年都状态上佳,我觉得今天一定能得头筹。”

黎淮叙点点头:“郭振天的儿子,是有他父亲的风范在身上。”

云棠惊讶:“您知道他们?”

“当然,”黎淮叙挑挑眉毛,“我场场都买郭家父子。”

都说知音难得,云棠今日算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