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上的鸡蛋黏液还没来得及处理，嗅觉像是失了灵，闻不到这股腥臭，脑袋是空的，只剩下痛觉。

黎韫拉着林今昭去处理头发，她面色紧绷，最后只说出一句：“傻孩子。”

林今昭红着眼用力摇头。

她怎么能在一群人将她母亲围住指指点点时不冲上前去？怎么能看到有人想往母亲身上泼脏水时后退？

她冲破了人群，不顾一切地挡在母亲身前。

生鸡蛋砸到了脑袋上，污水弄脏了衣裤，那些只在电视剧中看到过的场景原来现实中真的有。

她脑袋发懵，看到一张张龇牙咧嘴的脸，愤怒的唾液四溅，手指快要戳到她们身上。

还有的人没有大喊大叫，林今昭看过去，哦，那是熟悉的邻居，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眉眼间全是嫌恶与唾弃。

黎韫爆发了，林今昭第一次见。

在被愤怒的人群围堵时，她也是神色淡淡，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

但当所有的一切，攻击到女儿身上时，她便忍不了了。她发狠地撞开人群，护住女儿往家里去。

一个人本没有抵抗人群的力气，但若大家认为她是杀人犯的帮凶，那便是另一种情况了。

如果不让路，不清楚她的刀下一个挥向的是谁。

林今昭换下脏掉的鞋袜，问了她这辈子都会后悔的问题：“所以那个人真的不是凶手对吗？”

黎韫闻言停在了原地，林今昭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林今昭一下子慌了神，所有人都不信任黎韫，怎么能她也不信任呢？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黎韫收了收情绪，回过身来，用很严肃的口吻说：“律师只是按程序办事，我按我手上的证据说话。”

黎韫是杀人案件中被告方的律师。

年仅 16 岁的小女孩被杀人犯连捅数十刀，刀刀都没在致命点上，最后失血过多而死亡。

没人知道这个可怜的女孩在临死之前遭受了多大的疼痛。

案件引发了关注，而最后，被告人却被无罪释放了。

后来，她才明白，大多数人们，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真相，而是一个发泄口。

他们已经将所有的愤怒撒在了他们认为的杀人犯身上，而如今告诉他们，都错了。那么他们的愤怒便会失了方向，情绪需要找到下一个出口。

而黎韫，一个“杀人犯”的帮凶，便是他们的下一个人选。

受害者的家属们拍了照、录了像，利用社交媒体渠道请求援助。

他们将血淋淋的"现实"铺开，理所应当地获得了无数的同情心，也给黎韫带来了海啸般的骂声。

但其实大家都明白，在不相关的人心里，这种事件犹如雨滴落在了土地上，不一会就干了，不见踪影。最终留下伤痕的，只有受害者的亲属。

“舆论很快就会过去的，没有人那么关心别人的生活。”黎韫说。

林今昭点点头，但真正让她无力的，是来自亲朋好友的质疑、谩骂、与警惕。

曾经关系亲密的好友在看到她时下意识退了几步，同窗三年的同学用鄙夷的声音说她妈妈是杀人犯，邻居们遇到他们也是退避三舍。

零零碎碎的话语传进耳朵，如同玻璃渣子扎入皮肤。

这些认识他们的人，已经给他们打上了标签，这辈子估计都无法抹去。

“你先别来公司了，休息一阵子避避风头吧。”

黎韫就此把自己关在了家中，正逢寒假结束，林今昭要回溪城上课。

“妈，一起去呗，就当是散散心了。”希望离这里一千五百多公里外的城市，没人认识她们。

谁也没想到这一散心，就没回来过了。

在人类警惕起来时，疫情已经席卷了全球。

幸而林父驻外结束，一家三口遂在溪城定居下来。这里没多少人认识黎韫，切断过去的生活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