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没想到侄女会顶嘴,他今天来帮忙一方面是因为热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虚荣心,在派出所几十年,不少人找他办事,尤其是当副所长这些年,逢年过节来送礼的也不少。但世态炎凉,退休之后他挺失落的。今天本想出面,轻轻松松把事情解决掉,找找平事儿的感觉。没想到当事人不配合,他等于是白来一趟。本来就失落,听到邵知言这么说,心情更差了:“你们这些上了大学的,书都读死了!到社会上不知道变通,这样怎么能行?小言,你这样在单位能不吃亏么?真是书生意气!”
邵知言咬了咬嘴唇,“不知道变通”这几个字像一根刺一样,精准刺中她最敏感的神经。“不懂变通”是她离职之前,领导给她的评价。尽管想到了最不愉快的经历,但如果三叔只是说她一个人,她也就忍了,但连带着被说的还有身边的张睿泽,她心疼张睿泽,不想让他承受批评。
邵知言坐直了身子:“我知道您说的书生意气不是好话,您想说我们认死理儿,不懂人情世故。但是三叔,你忘了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吗?小时候别的小孩打架,我帮忙评理,你说我有正义感,将来能当大法官。后来,你说我是邵家学习最好、最有出息的,怎么现在,书念得多、坚持正义成了错的了?”
邵裕强万万没想到邵知言会用这么一番话驳他的面子,他脸色变了,语气严肃:“你三叔当了一辈子警察,用你告诉我什么是正义?好人都想坚持正义,但你走上社会,光坚持正义,不知道怎么变通,就是不行!”
李天昂见气氛紧张,边开车边劝和,好在邵裕强家马上就到了,邵裕强气呼呼地下了车,李天昂还热情地邀请他去望山城吃火锅。
李天昂看着后视镜里的邵知言,只见她紧紧抿着嘴唇,明显是还在生气。李天昂清了清嗓子,开口劝道:“我觉得,你三叔也是有他的考虑,他觉得道个歉能解决问题,不想让小泽跟那个混球儿耗。”
“所以,你也觉得小泽应该给那个无赖道歉是么?”邵知言看向后视镜。
显然是送命题,李天昂马上反应过来,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三叔也挺大岁数了,除夕夜专门过来,挺不容易的。”
很快就到了邵知言家,邵知言和张睿泽下了车,李天昂也跟了下来。张睿泽一个劲儿地给李天昂道谢,李天昂连连说没关系。最后说:“我跟你小姑说两句。”张睿泽很识趣地站到一边。
“我让你不高兴了?”李天昂低声问。
邵知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今天多亏有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你这语气,不太像,”李天昂笑了笑,“我知道,刚才在车上,你觉得我站在你三叔那边说话了,但我不是说应该道歉,我的意思是,你三叔的考虑也有他的道理,毕竟如果达不成和解,就得耗着,为了这件事赌气犯不上……”
“李天昂,”邵知言打断,抬头看他:“今天的事,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你,但是有些事,你有你的方法,但我也有我的坚持。”
李天昂愣了一下,他嘴角的笑容淡去,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太晚了,快回去休息吧,”邵知言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邵知言出门的时候拿了钥匙,怕回来的时候吵醒爸妈,但是当她蹑手蹑脚地开了锁,打开门的时候,却看到邵裕隆和张佩兰都坐在客厅里。邵知言在派出所给邵裕隆发了微信,跟他说事情不严重,让他别担心,早点睡觉。没想到,不但他没睡,张佩兰也醒了。
张佩兰看他们回来了,赶紧迎上来,打量着张睿泽,问:“跟谁打架了?没吃亏吧?”
姑奶奶没责备他,也没问事情怎么处理了,而是关心他有没有吃亏。张睿泽一下子红了眼睛,鼻子发酸:“没事,三姑奶,我没吃亏。”
“你看看,”邵知言站在一旁说,“你宝贝大孙子毫发无损,平时没白健身。”
张佩兰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时间确实太晚了,就让他们两个赶紧去洗漱休息,有什么事情天亮了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