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鬓发凌乱,可眼中却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她不顾身后侍卫焦急的阻拦,一把掀开厚重的牛皮帐帘,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帐中。
帐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下,萧翌正与崔致远在商议军情。长宁公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所有的担忧与思念在这一刻决堤,她娇喝一声,如乳燕投林般扑了过去,直接冲进崔致远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胸前,声音带着哭腔:“崔致远,吓死我了!”那股子急切与依赖,全然没了平日里皇家公主的端庄矜持。
崔致远身形猛地一僵,脸上满是惊愕,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从未想过长宁公主会出现在这里。
萧翌原本正在低头批阅军报,听到动静后,剑眉微蹙,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悦。可当他抬眸,目光在张亦琦进帐的那一瞬间就被牢牢吸引。她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难掩眼中的坚毅与关切,一身青衫虽沾染了旅途的疲惫,却更衬得她身姿清雅。
就在这时,叶临神色凝重地疾步而入,“扑通”一声重重跪在萧翌面前,脊背绷得笔直,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殿下,属下没能照顾好王妃,请赐罪。”他低垂着头,额间青筋微微暴起,显然为这一路上的疏忽自责不已。
张亦琦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叶临身前,杏眼圆睁,急切地解释道:“是我自己要来的,与叶临无关!”她胸脯微微起伏,语气坚定:“我们来也是为了前线的将士,师父和师娘也来了,我们还带了很多药材。”说着,帐外已经通报高先生和何婵娟夫妇求见。
高先生一袭灰袍,虽面容清瘦,却眼神矍铄;何婵娟一袭素衣,温婉中透着医者的沉稳。萧翌终于将目光从张亦琦身上挪开,他微微颔首,神色缓和了几分:“高先生,何大夫,有劳了!”
高先生双手抱拳,神情肃然:“我们也是到了之后才发现漠北之艰苦,事不宜迟,先让我们去看看伤兵吧。”话音刚落,他便转身,步伐坚定地朝着帐外走去,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张亦琦轻轻拍了拍何长生的肩膀,也快步跟了上去。
许临书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望着高先生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惊叹道:“高先生,他都不稍作休息吗?”可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北风,高先生早已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军医帐厚重的帘子甫一掀开,一股混杂着血腥、腐臭、与金疮药气味的浊浪便扑面而来,几乎将紧随高先生踏入的张亦琦掀了个趔趄。昏暗的光线下,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里并非营帐,分明是人间地狱的缩影。
地上铺着的草席早已被暗红近黑的血液浸透、板结,几乎看不出原色。伤兵们或躺或靠,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呻吟、哀嚎、压抑的哭泣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悲鸣。断臂残肢触目惊心,有的伤口只用发黑的粗布草草包裹,有的深可见骨,皮肉翻卷,在昏黄的灯火下泛着死气沉沉的灰白;还有的士兵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地呓语,身体因寒冷和疼痛而剧烈地颤抖。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墙角处,一名年轻士兵的腿齐膝而断,断口处露着森森白骨和纠缠的筋肉,他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灵魂早已被剧痛抽离。旁边,一个胸腹裹着渗血布条的老兵,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粉红色的血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这……这……”张亦琦脸色煞白,饶是她上次在玉门关的军营里见惯了伤兵的病痛,也从未见过如此集中、如此惨烈的景象。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冲击着她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