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某个雨天,安漾来现场勘察,临回申城前不死心地绕回这两堵墙前。
墙面布满如今市面上难得一见的花案,工艺精湛。然而砖体久经风吹雨打,边角破损严重。
安漾双手叉腰,呆站了很久,默默划掉前晚刚出的方案。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瞥见墙缝隙钻出的几株小草。
雨滴压弯了根茎,在风中摇摇欲坠,落入土壤。没一会的功夫,阳光穿透云层,经层层折射,笼罩住这片嫩叶,刹那间流光溢彩。
安漾灵光乍现,不如打造两堵植物墙。
爬山虎生命力顽强,属于季节性植物,到冬天只剩光秃的根茎,匍匐在黑黢黢墙面上,影响美观。风车茉莉不太需要打理,可惜味道大,招蚊虫,有些人闻到会头晕。而藤本月季、三角梅、凌霄花等观赏性强的花卉,花期足够长,却容易拱墙。
安漾那段时间几乎化身为植物专家,仔细研究对比后,相中了多肉。不过多肉圈水深,价格虚高,品种繁杂。她为此咨询了不少圈内人士,终敲定三类品种:吹雪之松,钱串和浆果。
在此基础上,安漾做出了新版渲染图:绿粉交织的多肉,鲜活了红砖黑瓦。历史感和生命力在此刻同频,奏鸣出四季都不会衰败的曲目。
雨势渐大,不远处的工人们穿着黑胶靴和雨衣,忙前忙后挖着无边水池的坑。
黄泥土混合雨水,单辟出一条沟渠,曲曲折折引着安漾往目的地走。她刚接到电话,听说苦等数日的多肉终于到货,赶不及要来看看。
两塑料筐的多肉,整齐码放在屋檐下,肉上溅满水珠。安漾看见姹紫嫣红的多肉,心凉了半截。
很多商家为了让多肉好看好卖,专门用药物上色,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药锦多肉”。多肉内部结构一旦被损坏,不可逆转,很快便会掉叶子、甚至直接病死。
安漾举着手电筒,挨个观察:“师傅,多肉不对。”
对方正弯腰清点数量,陡然瞧见一张生面孔,还是位年轻妹子,径直忽视。他埋头比对图纸,排列组合图案,操着家乡话问工友:“今天雨这么大,能种上吗?”
“种不上就挪屋里!不然一夜过来全冻透了,凉凉。”
“它可不能凉!”师傅转眼搬起一筐,朝安漾努努嘴:“明天再种,别催。今天雨大,土都黏不起来。”
“师傅,这是药锦,没法种。”
“什么锦?”对方掀起眼皮,瞧见安漾头上的白帽子,没好气地嘟囔:“哎呀,种多肉都有人盯着呐。”他似乎对这位监工早有耳闻,重重放下塑料筐,没再多话,直接告状到了纪工那。
纪工恰好在附近,到得很快,还未露面便大着嗓门:“你这老家伙,屁大点事也打电话找我。墙有什么问题?”
对方使了个眼色,“不是墙的问题,是多肉的问题。”
“操你的!我只管盖楼不管种多肉!”纪工骂骂咧咧,转头瞥见安漾,立马笑眯眯的:“安工,有何贵干?墙我们可碰都没碰啊。不过丑话说前面,最近天气不好,万一雨砸塌了墙,别怪我们头上。”他话里藏刀,“但放心,我们能修,只是做不到你要求的修旧如旧。”
安漾自动过滤讥讽话术,语气如常:“这批多肉是药锦,种不了。”
“什么锦?”
“药锦。”安漾就事论事,指着身旁的吹雪之松,“你们看,肉红得太不自然,连过渡色都没有。”再挑出盆钱串:“锦斑集中在肉的中心,分布不均,最下面老叶片没沾到药水,所以还是原色。”随后振臂一挥,无差别点评:“每盆颜色都特别规整,艳得不真实。”
师傅面露难色,朝纪工挤眉弄眼,“好不容易进到货,怎么办?马上就要交工了。”
纪工实在不想管这些芝麻大的屁事,也清楚安漾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搪塞道:“打电话找供货商,再送一批,请安工亲自把关。”
“送不了。这都是我们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师傅唉声叹气,比划那两堵墙,“单墙总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