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序南借题发挥:“也包括你在项目上遇到的麻烦,比如纪工之前的为难。我晚上留意了,你跟纪工基本没搭腔,他最近还搞小动作吗?”
“没证据的事别乱猜。凑局吃饭,为什么非要搭话?更何况坐那么远。”
安漾说到一半恍然大悟,终搞清楚对方究竟为什么耿耿于怀。也是在一起之后,安漾才发现方序南这人活得很矛盾:大度又小气,洒脱又拧巴。他表面不甚在意,内心会默默记下很多细枝末节,在日后某个场合拐着弯地旧事重提。
“我俩聊的不是一回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项目上的琐事,碍于两层身份,安漾实在不便和方序南多谈。除此之外,她自认尽到了女朋友的责任,实时保持沟通。
方序南始终观察着她的神情,心底的疑问几度呼之欲出。就在刚刚,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症结究竟在哪。旧疾隐隐复发,哪怕不会兴风作浪,却足以唤醒记忆深处的忌惮和不悦。
“没什么。”他轻飘飘地翻篇,无意识掰弄起手指节。反正问不出答案,算了。
安漾留意到他的小动作,递上瓶水:“不开心就捏空瓶子,免得指节越掰越粗。”
方序南意外被她看透,索性挑明:“说不担心是假的。你俩交情颇深,交流频繁。不是不信任你,我信不过别人。”
“无理取闹。”安漾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这都哪跟哪?方序南怎么也学那些人造黄谣,拉郎配了?她语调彻底转冷,“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对方若有所思,按压着太阳穴,频频应和:“对,我无理取闹。”
安漾预判到对话可能会有的走向,决定暂时冷处理。她驾驶在黑漆漆的小道,因散光严重格外集中注意力。
然而此刻的消声无异于助燃剂。方序南望向繁杂乱舞的雨点,不耐烦地叩叩中控:“怎么不说话?”
安漾打转向灯、变道,期间滴了下乱加塞的车,半晌才应道:“你在质疑我的人品和职业道德。”
“没有。”
“我从不会怀疑你和异性同事的交往。”安漾快速掠一眼方序南,纳闷他今天哪根筋搭错,偏要胡搅蛮缠,“信任是一段感情的基础,我以为这是基本共识。”
她放缓语速,面无波澜,连据理力争时都能保持一如既往得淡定。
方序南较起真,手撑着下巴,慢悠悠地问:“那闻逸尘呢?”
“什么?”
“你们马上要合作新项目,会经常碰面。”
“你没事吧?!”安漾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方序南无谓嗤笑,果然一提到某人,安漾才会显露出些许情绪。他内心泛起陈年酸楚,又很快用成年人的理性压住,忙补充说明:“我不是问你跟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在坦荡表达我的顾虑。”
“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安漾不假思索:“如果你介意我和异性工作,本能性思维发散地怀疑我身边每个男人,那我无话可说,也会重新考量我俩的关系。如果你介意的是闻逸尘这个人,那么我告诉你,我和他从来都只是朋友,也只能做朋友。而我的男朋友是你。”
安漾目视前方,字字铿锵,口吻有着让人不难察觉的疏离。她讶异于对方的直白,好奇他为何突然不再装傻充楞,更反感他暗戳戳的试探和刨根究底。
她相信真诚和坦诚是与人交往的必杀技,但不代表得一丝不挂地站在对方面前表忠诚。每个人在叠加各种身份之前,首先是独立个体,需要自重、自爱,并享有保留隐私的权利。
“抱歉。”方序南赶忙退让一步,“是我的问题。”
两个人沉默了一路,唯剩转向灯的哒哒声。
停车、办理入住、回到房间,今晚的气氛和方序南设想的大相径庭。
安漾率先洗漱完,倒头躺在软乎乎的床上。她辗转反侧,嫌一个枕头矮、两个又太高,不禁想念起外婆家的荞麦枕。方序南快速冲了凉,赤裸着上半身出来,凑到人面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