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漾更不必提,累得满身是病,还挨了打,连越野车都没少跟着遭殃。
闻逸尘越想越心灰意冷,苦笑摇头:不干咯。
安漾不错目地注视,忍不住走到跟前席地而坐,强行掰开他的手,“闻逸尘,你认真听我说。”
她拧开床头柜的灯,调整灯罩角度,好让光全然洒在自己面庞,“宋宅的事不怪你,谁都不想。你之前说过没办法找人 24 小时盯着。我们在明,宋家人在暗,斗不过的。”
“虽然他们家嚷着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都是口头狠话,不算证据。”
安漾每说几个字便停顿片刻,夸大了口型,“烧成那样肯定没法修,但后面的祠堂还在,年份、构造都和宋宅差不多。面积不大,好歹保存下来了。”
时过境迁,那个最无法忍受「拆」的安漾,竟字字铿锵地安慰起闻逸尘。她拾起散落遍地的决心和勇气,小心翼翼拼凑完整,重新碰到对方面前,“芙蓉村很大,宋宅只是其中一部分,我们还有其他补救机会。”
房内影影绰绰,安漾岿然不动,落在地上的倒影缩成一根针,强行固定闻逸尘的恍惚心绪。
“没了宋宅,我们还有圣旨门、书院和建筑群。还有整座村落。”
“你之前说想专攻古村落项目,现在就打退堂鼓了?”
“隔壁村前段时间烧毁了两栋明朝古宅,陈老在饭桌上怎么安慰我们的,忘了?”
闻逸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饱满的红唇有些干裂出血,储了几滴泪水,晶晶亮亮的。
“公事暂且说到这,接下来说说我俩的事。”
安漾凝望他黑瞳,一字一顿:
“我舍不得男朋友帮忙出头打架,更不想每天提心吊胆,担心他出事。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我还不能生气?”
“我生气了,你就甩脸色走人?玩冷战?”
“我昨天问了那么多次,你都一味搪塞,你的保证呢?”
“你不管大事小事都瞒着我,还拿我当女朋友么?”
闻逸尘眉心微动,清清嗓子,终究没启唇。
安漾头一歪,继续质问:
“我们的约法三章,你转头便忘了?”
“你之前怪我拒绝沟通,你呢?做到了吗?”
“如果你要谈的是只能同甘的恋爱,那我不跟你谈。”
安漾说完这番话,心力交瘁,起身便要走。
闻逸尘只琢磨明白最后几个字,再按耐不住,拉住她手腕。开口前他连清好几嗓子,担心控制不好音量,气声说:“安漾,我听不见了。”
“暂时性的。”安漾纠正他措辞,泪水刹那间夺眶而出,双手捧起他面庞,“所以呢?”
闻逸尘被问住。没有所以,事出紧急,他哪有空考虑之后的事?他短视到只在乎现在、此刻、这一分这一秒,心想能躲一时是一时。
他下午千叮咛万嘱咐,委托几位知情人保密,甚至不避嫌地点名道姓:不要打扰安工休长假,更不准提他的事。反正安漾正为打架的事怄气,至少得过好几天才消火,那会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所以呢?”安漾宛如求知心切的孩子,“听不见就不跟我好了吗?”
她咬住颤抖的下嘴唇,用闻逸尘惯用的话术反问他,担心他可能没看清,又问了一遍:“听不见就不跟我好了吗?”
闻逸尘答不出,莫名幻视六年前。安漾言之凿凿地指责他从没认真规划过未来,不懂两个人交往相处的核心逻辑。闻逸尘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气到暴走,全然忽视了那八个字:「相互依赖,彼此扶持」。
时至今日,他依然没参透太明白。和安漾在一起的分分秒秒,脑中临摹的未来永远都是畅通无阻的大道,阳光明媚到晃眼,愉悦又舒心。一切宛如悬在半空中的童话故事,满是粉红泡影,不接地气。
泪水簌簌滑落眼角,滴答落在闻逸尘脸上。温温热热,溶解了那点自怨自艾,消弭了死撑到现在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