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得令!”
有大人们撑腰,闻逸尘大摇大摆起身,揪着身旁人的马尾辫就走。安漾狠狠跺他一脚,小跑甩开距离,生怕他又从口袋偷摸出响炮吓唬人。
那一年是暖冬,风不算凛冽,家家户户门前挂着唐灯,炫彩夺目。
闻逸尘变魔法似地点燃一根烟花棒,在空中画圈圈,摇头晃脑:“跟你说了,我有好玩的。”
安漾眸光跟着闪烁,语气淡淡:“也没什么稀奇。”
“走,我还有好货。”闻逸尘攥住她手腕,“绝对让你大开眼界。”
安漾将信将疑,脚步不受控地加快,许久才想起挣脱,“我自己能走。”
闻逸尘不依,迎风领着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过年真开心!天天吃喝玩乐,可惜年初一要早起拜年。”
安漾被迫跟着,小心脏在对方带领下砰砰跳乱了频率,气声嘟囔:“我不喜欢过年。”
“为什么?”闻逸尘转眼抵达秘密基地,从墙角搬出一箱烟花,“看!够隐蔽吧?我认真观察好几天了,这里平常没人来,小孩瞧不上,大人更不会翻废纸箱。”
安漾撇撇嘴:“你心思全花这上面。”
闻逸尘翻出两大根烟花,“好东西啊,我只想跟你分享!喏,拿好,待会记得举高点,别烧着眉毛。”
歘!火芯燃尽,刹那间耀起银河般的璀璨。
安漾不禁轻呼一声,眼都不眨地映下满目淬光。真好看啊!好看到闭眼都能看见绚烂,若隐若现出闻逸尘的俊朗面庞。
一簇簇火树银花冲上夜空,喧宾夺主了繁星的光芒。
无妨,毕竟它们只能存在一瞬,没一会便化作寥寥烟雾,黯淡散场。
闻逸尘点燃一根接一根,不亦乐乎。
安漾举到手酸,心也在圆满和落寞间来回切换。小小年纪的她比同龄人敏感得多,竟学会伤怀悲秋,矫情得很。
为什么不喜欢过年?
大抵是团团圆圆的景象太过虚浮,不符合她对家庭氛围的一贯认知。她总在感到幸福的同时止不住担心,无法心安理得享受其中。
“又在翻柜子。”外婆的声音戳破了回忆罩,拽着安漾回到现实。
安漾笑着将那枚木头空心匣放回原位,起身挽住老人家的胳膊,“看着怪有意思的。”
外婆刮刮她鼻梁,无情拆穿:“躲房间不见人。”
“吃饭吃饭,饿咯。”
开席、敬酒、浅谈,筷头和碗碟的轻碰声此起彼伏,缔结出几分清冷。许久未开电视,地方电视台居然还在播十几年前的神剧,情节一个比一个荒唐。
安漾专注干饭,早习以为常。相较起来,她更心仪这种,平淡如水,完全不用焦虑剧情有崩坏的迹象。
“序南过年还出差?”安泽茂随口一问:“俩人闹矛盾了?”
安漾面无表情地应:“没啊。”
姜晚凝撩起眼帘,止住话题:“孩子的事,少操心。”
安泽茂无辜地扒拉口米饭,含混不清:“随便聊聊。”
“食不言。”
姜女士照旧摆出不插手女儿生活的态度,拉着老安一同噤声。老太太实在看不过去,盛了碗汤,放到安漾面前,“有事就跟家里说,别硬扛。”
“嗯。我知道。”
闻逸尘拍了张满桌狼藉,【吃撑了。】
安漾放大图片再缩小,借口离席,随即按下了通话键。
“吃饱了?”那头热热闹闹,对方声音懒洋洋的,仿佛下一秒便会厚脸皮勒令她:陪我出去玩。
“嗯。你呢?”安漾说不清为什么打这通电话,只知道心里空落落的,想找人说会话,哪怕随便聊点什么。
那些有闻逸尘的除夕记忆落至灵魂深处,自动冠上「虚妄幸福」的名号。偶尔提醒她那才是真正的快乐,多数时候则在告诫她:「不悲不喜」才应该是生活的常态和真谛。
成年后的每个除夕,皆如安漾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