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影屡次被她的用词击中,瞥了眼二位大佬,见他们已经接着谈事,不再关注两人。又听贵族少女接着驳斥,似乎已经把唐影当成了指责她装逼的假想敌,她说:“其实,我这种阶级的,也很好奇现在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呀。听说,大部分人,也就是白领们,上班都还得坐地铁,没有私家车的哇。而且我微博才知道,这个年代,还有人不坐飞机,没有出过国欸!” 神色愈发夸张。

唐影挤了挤嘴角,跟着哈哈笑了笑,忽然觉得有些没劲。

一直以来,唐影对待赤裸裸的装逼行径只有两种方式:要么装回去,一场比拼,教育对方做人如她曾经在酒吧对待徐家柏;要么干脆认怂,双手鼓掌眼里冒出星星,化身观众,将逼王捧杀比如她曾经对待婊姐。

可现在,她看着面前急切用一种近乎反智的方式标榜自我的女孩,莫名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心疼的感觉。拙劣的身份伪装,像是她脸上同样粗制滥造的双眼皮刀口。唐影在各类都市八卦里听说过许多这样的女孩:把脸费力装修之后,也要把祖宗上十八代也一并装修。试图让血统配得上野心毕竟这个年头,灰姑娘人设已不吃香,小红书里的贵族如雨后春笋冒出。大家心知肚明,扮上流社会才值拥趸。

面前那张虚荣又用力过猛的脸,因为听到了“装逼”一词就竖起浑身的刺,不过是倒立行走的自卑。她在那个瞬间意识到,应对一场刻意装逼最有逼格的方式

是一颗包容而怜悯的心:毕竟,和人比拼,是把他当作对手;而怜悯他,才是真正将他踩在脚下。

“心疼”二字,是逼王真正的克星。

最后,唐影干干对Michelle一笑,直白回应:“我觉得地铁挺好的,好几十亿呢。比劳斯莱斯贵多。更适合贵族。” 可没等她再加一句:不过,在这个年代,以是否乘坐公共交通来划分资产与阶级,其实浅薄又可笑。

对方就夸张看着她:“哇?真的吗?!你可是我周围唯一个坐地铁的!快告诉我,地铁里什么样?!我听说很臭?”

嘴角抽搐。唐影不说话了。

“Michelle是不是很有意思?” 晚餐结束,马其远问她。

整个晚上,但凡上菜,Michelle都会掏出手机拍摄几段视频,而马其远与李老板也会在她拍摄视频期间停止交谈,之后再大笑鼓掌。

仿佛让Michelle来吃饭,就是为了看她逗趣。

唐影笑了笑,说:“是有意思。把人民群众称呼为‘老百姓’。像是梦回大清。”

马其远跟着哈哈哈哈哈笑起来,“这丫头本来是餐厅服务员。前两年意外跟了老李之后,见了点世面,越发有意思。平日无聊时就喜欢叫她出来逗乐。”

唐影抬了抬眉毛,没说话。

两人此刻坐在马其远的汽车后座,夏夜晚风宜人,半开车窗,窗外是游动的长安街。她在马其远身边一向像个下属,挺直脊背坐着陪聊天,连手机都不敢掏出。

唐影想到Michelle从小小服务员到如今有钱拿刀子动脸,包包也是名牌,感叹,“那这样看来,她还是运气不错?哪怕李老板最后没有选择她,有了这段经历,也算是小小逆天改命了…起码她肩上背着的CF手袋就是硬通货…”

马其远见唐影一本正经跟自己分析,尽量装做世故,却反而暴露了天真,被小姑娘逗笑,忍不住和她多说几句:“运气好确实。她本来是个月薪3000的服务员,跟了老李,混成小网红,偶尔拿个推广,月入一两万不是问题。”话锋一转,“但你说到名牌包,你想想,既然她已经大大赚了便宜,老李哪会再诚心送她包包?”

唐影惊:“所以她的包包?”

“假的。”马其远笑起来,食指竖在唇前比划一个“嘘”,接着说:“老李在广东那块有生意,熟悉许多A货工厂,买给这些小姑娘们的,都是A货。”又摇头叹:“他精得很,给自己老婆女儿才舍得买真货。”

不是没钱送包,只是觉得你不值得被送包包。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