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回南还是坐在地上,方果哪曾见过这样子的蒋回南?认识快四年了,他一向西装骨骨形容男性穿着西装时挺拔精神、气度不凡的样子一丝不苟,头发风吹都不乱,嘴角挠痒都不翘。
现在呢?发尾滴着水,衬衫皱巴巴,像个没了电还漏机油的机器人。
方果蹲他面前,双手扶着眼镜腿,小心翼翼帮他戴上:“现在没瞎了吧?”
“……嗯。”
“我刚背对着你们那桌,你到底喝多少酒了?”
“……没多少。”
“那怎么会吐成这样?”
“我今晚没吃饭。”蒋回南如实道。
方果一愣:“你航班延迟那么久,怎么不去找点东西吃?飞机上也没吃吗?”
“没有,我想着来了能跟你一起吃饭。”
蒋回南拧开矿泉水瓶盖,一用力,水瓶晃了晃,三分之一的水全泼在身上,衬衫都湿透了。
“哎呀,你到底行不行?”方果看不下去了,“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下,稍微舒服了我再带你回房间。”
蒋回南看她:“回房间干嘛?”
方果也直直盯着他看:“回房间能干嘛?”
“回房间……”蒋回南皱眉,似是想了想,“我得洗个澡,还得刷牙。”
也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他想到了什么,耳朵红得不行,半透的衬衫又透着他底下精壮的胸膛。
方果觉得男色有点儿误人,她可不能趁人之危。
她扶住他的手,把矿泉水往上托:“回房间给你喊 room service,你吃完就睡觉。”
“睡觉?”蒋回南喝了两口水,眉心皱得更紧,像在痛苦抉择着什么,末了摇摇头说,“我今晚这个状态,可能表现会不太好。”
方果服了,也不知他是真醉假醉,特别想拿手机录下他说胡话的模样:“蒋回南,你醉了。”
“我没醉,我知道你是方果。”
“嗯,然后呢?”
“我是蒋回南。”
方果忍不住笑:“你把房卡给我,我带你回房间。”
“我是蒋洛洛的爸爸……”
蒋回南把两边口袋各摸一遍,掏出房卡给方果,嘴里还在嘟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抱歉,那天我不该说那句他不是你的孩子,明明你带他的时间比我带他还要多得多。”
方果顿了顿,很快回忆起暑假家访的那天。
“你提那事干嘛?都过去了。而且那时候我也不知情,自以为聪明地提醒你要尽爸爸的责任。”
这会儿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夜风徐徐,蒋回南缓了缓,开口:“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方果还是蹲着,落日一样的裙摆拖在地上:“你想说的话,我会听的。”
她觉得蒋回南是需要一个出口的,不然他会一直走在迷宫里。
“……洛洛出生时没做血型测试,他妈妈去世后,有次洛洛体检,我让医生给他验一下血型,出来的结果是 A 型,而我和他妈妈都是 O 型血。”
蒋回南捏了一下矿泉水瓶身,“喀啦”一声,“后来就去做检测了。”
方果一直有件事有点儿好奇:“……冒昧问一下,那你知道洛洛的……嗯……”
“亲生父亲?”蒋回南替她说出她说不出口的词儿。
方果点头。
“不知道,既不想知道,也很难知道。”
“为什么?”方果皱眉,看着他嘴角扯起的笑,心脏也好像被钩子勾住,扯一下痛一下,“难道不是……邓素雅她那什么妹夫吗?”
“她去世后我收拾遗物,那部用来联系其他男人的手机里,还有几十个‘嫌疑人’。”蒋回南至今想起来都还觉得滑稽可笑,“我总不能够一个一个去问,‘请问你们谁在某某时间段跟我老婆发生过关系’吧?”
方果经历过揭开真相的那个过程,从伤心到愤怒到怀疑到沮丧,人都要没了一层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