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走廊上,岑姨端着食物,迎面而来,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少爷,你怎么下床了?你要去哪里?你现在还得休养,不能下床……”
几十年前的岑姨,脸上还未有那两道瘦长深刻的法令纹。她担忧的声音忽远忽近,长廊的大理石地砖,也变得软绵绵的。岳嘉绪对岑姨的阻挠充耳不闻,每踏出一步,都像踏在了梦里。
终于来到了楼梯旁,往下面看去,岳嘉绪的步伐遽然一定。
大厅内,站着一个瘦巴巴的小女孩,扎着一高一低的羊角辫,穿着不那么崭新却洗得很干净的白色裙子,后背膨起两块纱,仿佛小天鹅的翅膀,还蹬着一双皮鞋,小手被保姆牵着。
沐浴在阳光下,她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暖融融而柔和的光,显得那么地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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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之枝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正怯生生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她从小跟着姨妈生活。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保姆在照顾她,可她也知道一些事。比如自己姨妈是和一个叔叔在一起的。那个叔叔长得很好看,说话也很温柔。她还听见保姆阿姨和别人闲嗑,说那个叔叔特别有钱。
可前几天,姨妈不见了。
叔叔难过地告诉她,她姨妈已经到天上了,让她以后跟着他一起生活。叔叔还说,他家里还有一个儿子。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她爸爸,他儿子就是她哥哥。
尹之枝第一次来到岳家老宅,就被震撼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房子,这么明亮的灯,比床还大还软的沙发。
她天真的目光到处转,不一会儿,就注意到了楼梯上站着一个人。
少年扶着楼梯扶手,穿着黑色毛衣。他有一张冷峻如画的苍白脸庞,身形瘦削,仿佛大病未愈。
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尹之枝张了张嘴,呆呆地站在厅里,仰头看着对方。
岳诚华道:“嘉绪,你不是还在床上躺着吗,怎么出来了?”
嘉绪?难道那就是她哥哥吗?
哥哥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岳诚华。
而且,一直盯着她。
保姆阿姨说过,让她到了新家后要听话,表现得乖乖的,这样哥哥一家人才会接受她,喜欢她。
尹之枝顿时有点紧张,用力挺直了小腰板。
她看到岳嘉绪扶着楼梯,抓扶手的手背都起了青筋,步履不稳地下了楼梯,大步朝她行来。紧接着,就弯下腰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尹之枝懵住了,有些受宠若惊。
十四五岁的少年,已抽条得身姿修长,黑色毛衣勾勒出料峭的肩线。他跪在地上,用力地搂住眼前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仿佛想将她揉入身体的血肉里。
闭上眼睛,忍耐了两辈子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