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他不言声,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拭了拭脸,又将巾栉递给她,“替我挽发。”

“……是。”

这人本就古怪,可今天尤甚。阿九心头倍感困惑,面上却只一丝不露。深吸一口气,她徐徐上前,走到他身后站定。抬手拢起他的发,柔顺如墨的发丝从纤细的十指间穿过去,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尽量使动作轻柔。侧目看一眼菱镜,里头映出一个如坐画中的男人。

谢景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任由她为自己挽发,眼中沉静如水。

阿九有一双巧手,不多时已经将那头长发梳得妥妥贴贴,她暗自吁一口气,转身拾起官帽替他戴上,眸光扫过搭在一旁的蟒袍,暗自揣摩他是要入宫,也不消他提醒便上前取过来,伺候他穿戴。

窗外日光普照,他站起身,在她面前端立,风姿清傲,濯濯其华。

真是一个高个儿的男人,阿九忍不住道。

从她的角度,即使昂着脖子也只看得见那微微扬起的下颔,光洁似玉,轮廓线条极流畅,如鬼斧神工。眸子很快地垂了下去,她敛神,专心致志地替他系鸾带,双手从那腰际间绕过去,姿势有些暧昧,像是一个带着疏离意味的拥抱。

少女干净的身子欺近,一股淡淡的异香飘逸而来,干净的处子幽香,胜过世间一切香料。窜入鼻息,拂动心弦,蓄满未知的拨撩意味。

心头忽地一颤,突如其来,教人猝不及防。谢景臣微微皱眉,面露几丝嫌恶之色,伸手将面前的女人猛地推了开,目光如冰,话音出口却又似乎染着几丝异样的沙哑,低低道:“够了,滚出去。”

“……”

果然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阿九心头瘪嘴,颇觉不明所以,然而他发了话,她自然也不敢再跟这儿呆着,因只好朝他揖个礼,旋身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第10章 平花意

自太|祖皇帝始,高家的君王更替了十又好几代,掐指一算,大凉的江山绵延至今已经是第三百六十二个年头。

历代君主中,昏庸无能的有之,骁勇仁德的明君自然也出过,譬如史上著名的凉桓宗。桓宗有一副知人善任的好手段,擅长任人唯贤,有一套驭人的良方,大凉朝的万里河山在他手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物资丰美,万国来朝,鼎盛一时。然而,物极必反四字,却似乎是历朝历代的命数。

君王一代代更替,到了桓宗帝的曾孙辈,大凉已经大不如从前。锦绣繁华的表象里头掩藏着拎不清的败絮。如今坐江山的是凉宣帝高程熹,一个资质平平的人,好女色,只在诗词歌赋上略有造诣,没有治国大方,偏偏又是先帝嫡长子,出身金贵,有最顺理成章的理由登上大宝。

皇帝昏庸,内有佞臣只手遮天独揽朝纲,朝廷官僚*,买官卖官之行日盛,外有敌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千疮百孔的大凉朝,江河日下,岌岌可危。

杏月间,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紫禁城被晨曦的光芒勾勒出一道雄浑宏伟的轮廓,巍巍然立于天地,使人只遥观便能生畏。

后三宫的交泰殿中信步走来一行人,直直穿过东西庑,跨过基化门,从东一长街的那头徜徉而来。宣帝领头,明黄衮服上绣五爪金龙,金线在日光下折射出道道刺目的光。正值壮年,体态略微臃肿,白净的一脸皮肉,双眼下却有淡淡的一圈青黑,宣示着这个一国之君平日里的纵欲无度。

谢景臣走在皇帝左方,他身量颀长而挺拔,跟在皇帝身边缓缓而行,提步间拂动曳撒的下摆,水脚上的江牙海水在日光下璀璨生辉。微垂着头,面色恭顺沉静,浓密纤长的眼睫略垂,掩尽眼中色。

皇帝一面朝前走,一面比出只右手对他指点,口里赞许道:“昨夜余穆二人的乱党逼宫,万幸有谢相在,护驾有功。大凉有爱卿这样的贤才猛将,必定千秋万代。”

“臣不敢居功!”他躬身,双手托起来一揖,敛眸道:“臣有今日,全靠陛下一手提携栽培,陛下待臣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臣为陛下尽忠,势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