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外院里的人都散了。
院子?空空荡荡,大敞开的院门,时?不时?有夹雪的寒风吹过,掠起纪兰芷颈上琳琅璎珞,发出细小的玎玲声,清脆好听。
项圈的流苏轻响。
纪兰芷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浮想起之前和?谢蔺在草原上的会面。
至少今日她?没有穿单薄夏衫,臂上也没有挽长长的披帛,不至于纵容细纱去缠谢蔺的手骨,诠释她?的万种风情。
纪兰芷站着不动,她?的指尖按在贴于胸口?的那一封红包之上,一圈圈摩挲、打转。
她?不知道和?谢蔺独处时?,应该聊些什么?。
墙外光影流转,谢蔺身材高大,压下来的黑影仿佛也有一股沉重的力量。
纪兰芷被他的影子?笼罩其中,那一缕淡雅的松香又要渡来,浸没她?的口?鼻。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听到谢蔺轻轻唤她?:“枝枝。”
嗓音清冷,咬字很轻,认真听谢蔺讲话,能听出一种天然的溺爱与纵容。
谢蔺在人前正颜厉色,私下却会用极其柔软的语调,唤纪兰芷的小称。
纪兰芷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总不能装听不见。
于是,她?还是收回了想要逃离此地的脚,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谢蔺低声:“那日的事,是我太过冲动,对不起你。你若心气不顺,可以罚我。”
不必谢蔺挑明,纪兰芷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事……她?确实?记恨谢蔺,可是真论起来,她?也强迫过他几次,那一团理不清的恶事就当是扯平了吧。
不过,既然谢蔺主动递来花枝,纪兰芷是个趋利而为的人,她?不会拒绝谢蔺的示好。
纪兰芷唇角微弯:“二哥何必向我道歉?你不过是娶妻的心愿得偿,才想与我和?睦相?处。若你没有求到婚旨,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纪兰芷的杏眸里明明泛起笑意,可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绵里藏针。
她?很聪慧,是该着恼。
谢蔺薄唇轻抿,认命地道:“是。”
纪兰芷释然一笑,她?就知道,谢蔺只在在独占她?一事上恣意妄为。他对外是光风霁月、忧国?忧民的谢青天,唯独对她?的时?候,私德有亏。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婚事对于纪兰芷而言,也不过是一场交易。
她?受过盛氏的恩情,世上唯一记挂的人是母亲,她?要偿还养恩,而谢蔺甘愿为她?所用。
纪兰芷朝前一步,主动靠近谢蔺。
她?仰头,笑问谢蔺:“我可以心甘情愿嫁给二哥,可是有一事,您婚后务必要替我办到。”
纪兰芷给的奖励太丰厚,谢蔺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即便知道,这?是陷阱,谢蔺也甘之如饴。
谢蔺:“什么?事?”
纪兰芷:“我要倚仗二哥的权势,逼迫我爹爹,助我母亲和?离,不论她?离开侯府之后,清澜盛家还愿不愿意接纳她?,我都不会舍下母亲。”
谢蔺低头,审视与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小娘子?。
纪兰芷仰着头,一双弯弯如月牙的笑眸里,满含倔强。她?固执地和?谢蔺谈条件,小心翼翼和?他打交道,可所有的算计与私心……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
不知为何,谢蔺的心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泛起细微的刺痛与酸涩。
他想,纪兰芷在建康侯府生活的十多年,应该过得一点?都不好。
她?吃过苦,才会那么?执拗地,抓住盛氏给她?的一点?甜。
他好像,误会她?诸多……
纪兰芷深知自己今日的言辞太过尖酸刻薄,她?若想成事,大可先?和?谢蔺成婚,再同他小意温存,吹一吹枕边风。
可她?今日太莽撞了,她?不确定这?些话会不会让谢蔺生气……二哥最不喜欢她虚情假意,讨价还价,同?他相?处时?千般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