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兰芷:“你父亲要同姨母说几句话,等我们谈好?了事?,琢哥儿再去见他,好?吗?”
谢如琢很听纪兰芷的话,虽有点?遗憾,但也乖巧点?点?头。
他其实有些高兴,至少他敬爱的父亲,以及依恋的纪姨母,都在自家的府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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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管事?指点?纪兰芷前往谢蔺的院子?。
谢蔺自小一应家事?亲力亲为,他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
浣衣做饭的仆妇侍从,除非有主子?吩咐,否则不会来谢蔺的院子?碍眼。
因此,偌大的院子?悄无一人。
纪兰芷沿着清幽的石阶,踏着一地堆叠的厚雪,走向寝院。
不得不说,谢蔺的院子?实在寡素,没有什么怡人的造景,沿途只看到几株木樨花、几丛潇湘翠竹、一棵高大的腊梅。
隆冬天黑得早,暮色沉沉,雪天霞光绯红,照出天尽头几颗碎星。
纪兰芷身上的橙红骑袍被?霞光余烬点?燃,更?添一层触目惊心的火色,明?丽得不可方物。
有她在的地方,便是再清雅的竹园,也被?她带累得艳光煌煌。
还没等纪兰芷敲响房门?,她先一步闻到浓郁的药汤清苦味,以及若有似无的血气。
许是谢蔺身负重伤这件事?在脑海中先入为主,纪兰芷不免幻想谢蔺气若游丝的情形……纪兰芷受过二?哥照顾,她私心不想谢蔺出事?。
想到好?人不长命,纪兰芷不免心中有几分苦涩,鼻腔也针扎似的刺痛,泛起一点?酸楚。
“二?哥,你还好?吗?我进屋了?”纪兰芷下意识这般亲近地呼喊谢蔺。
半晌,屋里传来低哑的嗓音。
“进来。”
纪兰芷推门?而入,进屋的一瞬间,连同风雪卷入。细白的雪粒子?一落到毡毯便融化成水渍,消弭不见。
纪兰芷怕谢蔺吹到风,连忙关门?。可门?板略微松动,还是会被?寒风推撞,纪兰芷无奈,只能给房门?上闩。
她偷眼打量了一下内室,果真寝室也和谢蔺本人一样,只有用于安睡的床榻、临摹碑帖的桌椅、一个乌木衣柜、两三?个放旧物的箱笼。
如今谢蔺贵为宰辅,俸禄颇丰,莫说每月都有公中的银钱,便是一年四季也有光禄寺派发的荤肉与禄米,加上乾宁帝时不时落下的赏赐,谢蔺的家宅倒不至于穷困潦倒。而他用物朴素简单,完全是因为自己不好?奢靡。
纪兰芷抖了抖衣袍上沾染的霜寒,小步上前。
寝室安静,一扇山水六折屏风挡住青幔架子?床,透过零星的烛影,纪兰芷看到倚在床榻上的那一抹清绝身影。
谢蔺似乎换了一身宽松的衣,他端药饮用,脸颊侧影打在屏风上,浓墨重彩的几笔。
纪兰芷走近谢蔺的时候,他刚好?放下药碗,碗底还有一点?药渣。
谢蔺要下地,把瓷碗放到桌上,纪兰芷先他一步接过汤碗:“我来吧。”
纪兰芷放好?碗后,再次坐到谢蔺的身边。
男人脸色苍白,乌发凌乱,发上的白雪消融,濡湿了青丝,把发尾染得更?黑。
他似乎真的受累,唇瓣没有血色,刚要开?口说什么,又抬袖一阵咳嗽。
纪兰芷不免担心地靠近。
她抬手,帮谢蔺擦去额头的汗,嘟囔:“二?哥身体这样不好?,要不要唤个太医来瞧瞧?我还当你得好?些天才?能回府,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您是为了陪如琢过年吗?我知道你疼爱孩子?,却也不要折腾自己身体……刘管事?说您时日无多?,吓了我一跳,可看您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吧?”
纪兰芷不敢断定谢蔺的伤势,看着轻微,万一人家受的是内伤呢?
况且谢蔺从来内敛,不会把情绪显露于外。她怕他今晚死了,都可能没人知道。
谢蔺瞥了一眼纪兰芷身上骑装,眉心微蹙,唇角轻扯出一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