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咧着小嘴儿笑。小孩子忘事儿快,或许四个月的她早已经把先前可怕的烫伤遗忘,澈然的眸子里只剩下来欢喜。

秀荷记仇,对晚春的恨意可没消,自然从来不主动去关注晚春的消息。是听说花奶奶有天晚上掉进了井里头,被打捞上来送回去,发现屋子里连一粒米也没剩下,然后人们才恍然晚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但梅大少爷不知道什么本事,和县太爷老冒很是交好,没有人敢为了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太太去明面上闹。晚春消失了,后来花奶奶也死了。有在城里做事儿的带回来消息,说晚春消失前曾经被庚家的三奶奶掴了一巴掌,春溪镇上的人们便暗地里议论,说晚春是因为得罪了秀荷才“没有”掉的,梅家的两个少爷为了庚家的三少奶奶,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因为找不到死因,渐渐就把罪责归到秀荷的头上。暗地里风言风语不断,甚至有一次秀荷去美娟的家里玩,一个绣庄上的姐妹也意有所指的说:“你真不该无凭无据打她那一巴掌。”

什么叫不该打她那一巴掌,换成哪一个娘,当时都会煽出去。换言之,就算是晚春,晚春的闺女若是被秀荷设计了,晚春难道不会把秀荷撕了吗?

但她打她只是因为甜宝,就事论事,晚春的消失到底是谁干的,却不是秀荷能做得了主。

为什么梅家的事儿最后总是要算在她头上?

秀荷也懒得解释了,她忽然不想继续再在春溪镇上呆,还有另一桩事儿没解决呢。御史夫人唐翠娥喜欢秀荷两口子,常在太后跟前念叨,眼看着天气也渐渐凉了,孩子过了百日,听说太后又问起来她的贵妃图,秀荷就也想出去透透气儿了。

第100章 皇城根下

光阴游走飞快,十月初从福城出发,经由清江浦北上堇州,十月中旬就到达燕沽口。南边尚是秋末,北方便已经入了冬,一下码头冷意便扑面而来。燕沽口客栈里小憩,整过妆容再改乘马车,半日后到达建陵城跟下,这是秀荷自记事以来走过的最远的路。

京城巴掌大地儿,胡同就像一张棋盘把脉络复杂地铺开,街面却阔直而干净。车轮子轱辘轱辘沿长顺门大街一路望宅寓方向赶,听耍杂的、卖艺的、摊饼的小贩高低吆喝,那陌生的拐着弯的京片儿声声不绝于耳;挑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人脸也陌生,南边人讲究白且细润,北边人棱角更硬些。穿的衣裳也不爱鲜色,初冬天往大街上放眼一望,色调就像煤炉里倒出的灰黑的渣,在人身上薄薄的盖了一层。

所有的一切都将那江南小镇的味道一点点从鼻间眉眼远去,譬如洋铛弄桂花的芳香,譬如梅家老宅闹鬼的传闻,又或者走过金织廊桥“吱嘎吱嘎”脚踩木头的声音,还有那些背地里有关秀荷与晚春的捕风捉影的碎语……

积善里是条幽清的巷子,秋日的风在无人的高墙下游荡,风把人带去巷子的尽头,那是一座古朴的泛着木头陈香的老厝。秀荷在旧木屋梁下冷清地站着,那老厝已经人去楼空,是她不曾想到。她早先的时候还存着一丝祈念,当做是晚春的信口胡诌或者挑弄是非,但曾老大夫却果然带着他的青衣小仆和老家奴远走了。

漆得黑亮的大书桌上寂寥地放着一张信,许是秋雨蒙蒙把空气潮湿,信的封口已然卷起褶皱,好像预料到必然会有人将它启开,它自己倒叫人省了力气。

曾老大夫说:“那皇城里的恩怨计较总是身不得已,若干年前我欠了他一个人情,如今他叫我还,我确不得不还。我知道你要来找我,但方子我不能给你,我也想留一口残气安度晚年。药方是从今岁五月开始改的,拖了一个月,六月底人就去了。但你爹的病若非叫我医治,本来也只能拖到那个时间。说来我也没有害他,就当做我没给他治过病罢。”

那字骨深劲潦草,是曾老大夫的亲书,也不知道纸上涂了甚么,在空气中暴露了片刻,忽而就燃成了灰烬。连一点证据都不想给人留下。

……五月才改的方子,意即那之前的药方是对的,后来才变了性质。秀荷想起红姨对自己说过的话,红姨说,铎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