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忙着给孩子换尿布,嗓音不高不低:“路是自己选的,你要是从前听你奶奶的话,嫁给那户人家的独生子,现在兴许早怀上了,也不会抽上那些不好的。”
晚春最忌讳人家说自己抽,提起这个她就恨不得把大少爷和汉生撕了咬了。那主仆二个是地狱养的阴人,不小心错喝他配下的方子,骨头里烧得难受,一个人身处异地他乡,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脱得赤条条了他也冷情冷脸地不睬她。最后听她实在难受,便把汉生放了进来,后来汉生就诱骗她吃了那东西。
不过晚春爱面子,什么都不想被人比下去,尤其是一起长大的关秀荷。
晚春吞吐着精致雕花的水烟壶:“喏,那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对了,你知道我在京城听到了甚么嚜?你这人还在春溪镇,名声就已经在京城传得响当当了,连醇济王府的大丫鬟都问我打听你呢。”
眼睛眯眯的,勾着嘴角冲秀荷笑。
秀荷想起方才那封信,指尖微微一顿,不动声色抬起头:“谁呐,都打听些什么,我有什么可打听的?”
晚春便知道她在听,又觉得自己受关注了起来,声音比刚才快活一些:“叫素玥,知道我两曾经是姐妹,便问我打听你长啥样,今岁多大了,家里底子如何如何。你可晓得她是谁?她可是醇济王府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他们说醇济王府曾经丢了个私生女,我瞅着那私生女怕不就是娘。原来我还嫉妒你怎么总是比我好命,现在想想也应该,人的命是天生的,挡也挡不住……也不怪你爹吐血,要是我白白帮别人养大一闺女,回头又白白还回去,我也气得吐血呐。”
晚春的眼神在远处一愣,吐出一口长长白烟。
又是那素玥……哪里是打听甚么私生女,分明就是因着庚武。
秀荷心绪游离,“呃呜~~”手心被豆豆轻轻一挠,忙又敛回神来,问晚春:“你刚才说了什么,我爹吐血?”
“可不就是吐了嚜?你自己往那边看。”晚春嗤嗤地剜了一眼。
秀荷顺势看过去,蓦地看到关福口中一掊鲜血喷吐,像一桩柱子一般往地上匍去,旁边小黑正在敬酒,酒还没喝,便已经被他撒了满身的红。吓得尖叫一声“爹”,连豆豆都忘了放,连忙跑了过去。
第094章 未老无去
老话说“冬好看落仓,命好看做丧”。云秀酒庄的瘸腿岳丈不到五十就故去,春溪镇上的人们在唏嘘之余,又纷纷感慨关福的好命摊上个精干的女婿,一个外乡来的寄居北客,最后能把丧事办成那样,到底也算是去得风光了。
病是在六月中旬发的,一发就收不拢了,硬撑到六月底关长河把婚事一办,不到三天就起不来床。小夫妻两个把曾老大夫从桥头请到桥尾,亲自给关福把了脉,说是去年受了击伤,内积淤阻,伤了元气之根本,又加心绪郁结,那阴阳之火冲撞,能撑到这时候已是奇迹。
连连叹气。
闷热的晌午,一家老小都拢在床榻边。偌大个威莽的汉子瘦成了一把干柴,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上留连,眼睛却还是澄亮的。怕把谁人漏看,又或是怕看得不够深刻,一转身去了那黄泉路上,就再记不得今生诸事。
“丫头你近些来……”视线最后定在秀荷身上,伸了伸手,没有力气。
“爹。”秀荷连忙叫奶娘把孩子抱到床跟前。
自满月那天关福呕血,秀荷便一直带着孩子留驻春溪镇,几乎时间都与嫂嫂云英在阿爹的床前尽孝,模样儿瘦了不少,下巴也比坐月子时尖了。
“呃呜~~”都说婴儿见了将死的老人会哭,崽崽们却似乎并不畏惧,懵懂的眼睛里噙着笑,蠕着胳膊腿儿地对关福咿呀稚语。
娘亲喂得好,姐弟仨粉嫩得像一只只白萝卜。花卷不经意勾住了关福的手指,习惯性地想抓在唇边吮,关福缱绻挣开,看得满心里都是舍不下。怎么就多等不了几年呢?听她(他)叫一声“外公”也好啊。
粗糙的手指在甜宝小脸蛋上轻轻抚了抚,费力地扭头对秀荷道:“和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