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初的时候听不懂羌语,只知道这里的家家户户几乎没有不豢蛇的。

连带着她走在路上,都要小心翼翼地担心会不会冷不丁地踩上一条。

好在十九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便也没让这样的担忧成真。

而随着漫长的光阴过去。

她不仅学会了羌语,还接受了十九送给她的一条小蛇。

她给它取名叫碧桃,正好与十九的那条凑成一对。

如今想来,仍觉不可思议。

羌无也伸手,拨弄着小白冰凉细长的尾,语声慵懒带笑:“等过了春日,公主想去哪里?”

他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卷好的羊皮纸,在李檀的手畔摊开。

这是一张精心绘制的地图,记载着大玥的城池分布。

其中大半城池的边缘都已经圈上一道红圈,象征着他们已经去过。

羌无折了段青枝代笔,在地图上轻点了几处,若有所思的模样:“能避暑的几个地方都已逛过,再往北可就要出大玥的国境了。”

李檀低头看了看,听他这般说起,便也轻声道:“说起国境……我好像记得,今岁的春日里,胤朝要遣使来朝,算算时日,如今应当已经快到玥京城了吧?”

羌无低头轻笑:“公主记错了。”

他点了点玥京城的位置:“他们应当早就到了。这几日,都快离京了。”

李檀轻摸了摸怀中小七的下巴,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可别又是求娶公主……”

她至今仍对和亲这件事心有余悸。

即便那已是她十七岁那年的旧事。

那时,乌孙来朝,求娶公主。

她病重的父皇想让她为了阿兕和亲远嫁。

阖宫上下都在为此事准备,都顺理成章地觉得她应当为大玥做这最后一桩事。

唯有十九在春夜里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回到他天宁郡以南的故乡。

她最终,还是没能拒绝。

就在他们决定漏夜离宫的前夕,父皇在太极殿内骤然梦魇,惊悸而醒后面色极沉。

他遣退所有的宫人,在殿内枯坐半宿。

未待天明,便立即颁布圣旨,驳回乌孙的和亲。

隔日,乌孙的使节怫然而返,宫中的众人面面相觑,都道圣心难测。

连带着曾为此事进言过的皇后与太子,亦连遭疏远打压。

直到最后一刻,先帝更是立下密诏。

废太子,立阿兕,柩前即位,这才有了大玥如今的海晏河清。

宫内无人知晓先帝那一夜究竟梦见了什么。

唯独李檀,在他临终前短暂地听他提起过一句。

那时先帝的意识已不清晰,躺在龙榻上枯槁如朽木。李檀要俯身贴近他的唇畔,才能听见他沙哑的喃喃。

‘那一夜,朕在梦中,见到了往后的事。’

至于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位年迈的帝王终于还是未能言明。

春风拂过头顶的冬青叶,带来十九的语声轻落在耳畔,将她的思绪带回。

“不会。”他笑眼微弯:“圣上登基的时候曾立过誓。大玥从今往后,不会有被迫和亲的公主。”

李檀如此。

其余公主亦如此。

羌无指尖轻垂,不动声色地轻碰了碰袖袋里藏着的药瓶。

为这个誓言能够实现,他还不惜在陪李檀游玩的间隙,数次回玥京城潜入康王宅邸,让这名昏聩无能,却成日里谋算着如何夺回帝位的废太子早日暴毙。

自然,这件事,他并未告诉任何人。

包括李檀。

春风拂叶声里,李檀黛眉轻弯:“我信得过阿兕。”

她轻声:“只是希望不要因此再起战事。”

羌无抬了抬眉:“自然。”

他抬首,看向青山之后,玥京城的方向。笑音里依旧是少年时的清朗:“天下承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