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不得不转过身来,在她的长案对侧坐落,将近身伺候的侍女都遣退。

直至槅扇合拢,他方皱眉道:“昭昭这丫头,是不是提前来找过你,软磨硬泡地非要你帮她脱身?”

他都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年幼的时候,这丫头便爱撒娇,一口一个爹爹地唤得人心软。

让他一直没能狠心管教过她。

如今长大些,便愈发管不住。

连不知道哪个浑小子递来的贴身物件都敢收。

他越想越气,再度起身:“不行,我得去后院里看着她!”

顾清晓也不拦他,只是轻笑出声:“依着昭昭的性子,就你离开这一会儿,她都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你如今再回去,也只能听她的侍女扯谎骗你。”

霍霆眉心紧锁,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顾清晓见此,便将手畔的绿豆汤推过来一碗:“小厨房里新做的绿豆汤,还算是清热解火。”

霍霆抬首接过,一气饮下,但心头的火依旧是没消下去。

他忍不住道:“年年,你也不管管她?”

顾清晓望他一眼,唇角微微抬起:“这哪里是我能管得住的事。”

她轻弯眉梢:“更何况,你年少的时候,也没少翻我家的院墙,那时候,我家阿母可曾管过你?”

霍霆被她说得面上一烫。

他干咳道:“那怎么能一样。”

他们两家是世交,父辈同在江陵为官。

虽说是一文一武,但论官阶倒是同级。

霍顾两家的父辈一人为官刚直,一人为官清正。

即便分别为文官与武将,亦同样视对方对知己,连购置宅子时都选在差不多地界。

那时两家比邻而居,中间仅隔着一道窄巷。

仿佛出了霍家的正门,还未走上几步,便能看见顾家的石狮子。

他与年年也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因此,就算是他翻过顾家的院墙,那也是合情合理地翻!

怎么能和外面来的野小子一同论处!

霍霆不悦冷哼:“我是担心昭昭遭人诓骗。”

顾清晓也端起绿豆汤来。

她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眼底漾起笑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的夏日。也是这样用绿豆汤的时候。工部尚书的公子翻了我们家的院墙。”

霍霆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

“那纨绔!”他重重将手里的瓷碗搁下,语声冷厉:“成日里游手好闲,不是在赌坊就是在秦楼楚馆,没有半点他爹为官的风骨。”

“这等混账东西,也敢翻我们家的院墙。”

顾清晓以手支颐,也回忆起那个夏天的事。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始末。

那时候昭昭还未及笄,玩心也重,成日里总想着溜出府到玥京城里玩。

没曾想,那日再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尚书府里的纨绔。他也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一个劲地要请昭昭去天香楼用膳。

昭昭不理会他,他就一路跟到将军府门前。

没有拜帖进不了府门,便又绕到院墙底下,让跟着他的小厮们搭成人墙,让他踩着肩爬上墙头。

正一幕正好被在院子里打秋千的昭昭看见。

昭昭也不恼,还让侍女们给他搬了架老旧发霉的花梯过去。

尚书府家的纨绔喜出望外,也不看一眼当即就踩。一下便踩断了花梯上的踏棍,从墙头狠摔下来。

院墙三丈,他摔得着实不轻,据说被送回府去后,一脸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能勉强下榻。

能出门的当日,还被他爹押到将军府里,当着满院下人的面跪着认错,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顾清晓忍笑道:“昭昭倒也没这般好骗。”

若是她瞧得不顺眼的人,未必能进她的院子。

*

半个时辰后,乌鬃马停在城西的一处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