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紧阖着眼, 忍着将要坠下的泪。

她知道这样没有好处。

可是, 想要控制自己不去思量,又谈何容易。

痛苦的记忆总是一阵连着一阵。

仿佛她一阖眼,小七曾经在寝殿里对她撒娇,在庭院中玩闹的场景就又浮现在眼前。

愈是逃避,便愈是清晰。

绵延的苦涩里,她感觉到十九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热,落在她耳畔的语声急促而清晰:“公主可以想想臣。”

“想想臣答应公主的,还没来得及做的事。”

李檀眼睫微湿。

她确实和十九约定过很多事。

约定到雪山看雪,约定在中秋赏月,约定翻过崇山峻岭,回他在天宁郡以南的故乡。

都还没有实现。

远处的更漏随心跳声落下。

不知过了许久,李檀心悸暂缓,终是哽咽着问他:“十九,你守了我多久?”

“其实,也没有多久。”

十九没有正面作答,还试图将话题带过:“公主想用些什么?”

他抬手将银针取下,暂且放回针带,等回配房后再做处理,并试图将话题带过:“是用点心,还是粥饭,还是……”

李檀轻摇了摇头:“我不饿。”

她转而询问:“十九,我睡了有多久?”

眼前的少年明显的一顿。

十九抿了抿唇,略有些不情愿地答:“整整两天一夜。”

“这样久?”李檀眼睫微低,语声轻轻地问:“那阿兕呢?”

“军令如山。小王爷奉旨戍边,不得不走。”他向李檀解释,似怕她难过,便又轻眨了眨眼:“他临走前还将公主托付给臣,让臣务必好好照顾公主。”

李檀抬起眼帘看向他:“十九。那你呢?你……不去边关了吗?”

“不去。”十九毫不迟疑地针带卷起,丢回袖袋中:“公主如今这样,臣要是真的跟着大军去边关,怕是夜里都要睡不着觉。”

李檀被他逗笑。

但这个笑意还未漫过眉梢,便又如春雪消弭,化作淡淡怅然:“其实,你应当跟着他们走的。”

应当跟随大军去边关,去建功立业,去看更远处的广阔天地。

而不是跟着她困在皇宫里,等着冬去春来,窗外的梧桐落叶又生出新绿。

她的语声更低:“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的前程?”

十九掀起眼皮,轻瞥了她一眼。

他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但还是从袖袋里拿出一盒梨膏糖给她。

“臣本来就是为公主才留在玥京城的。”

他从李檀的榻沿上站起身来,替她将红帐挽起,系在两旁垂落的金钩上:“公主的身子若是养不好,臣要前程做什么?”

李檀握着手里的糖盒,轻愣了愣。

直到帐外暖橘色的灯烛光照落进来,将十九的影子投落到她的身上,她方回过神来,就这般微红着脸,很轻地应了声。

眼前的少年逆光站着,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但语声里依旧是带着笑:“臣去给公主拿药。”

话音落,他便放下已经系好的帐子,又在她跟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檀轻轻莞尔,终是低头将手里的糖盒打开。

暮春时节的玥京城初染暑意。

这盒梨膏糖被十九留了两日,如今边缘已有融化的迹象。

李檀取出一块,尝试着放入口中。

梨膏糖清甜,让她想起许多美好的事物。

例如春日里的桃花酥,夏日里的冰镇果子,秋日里的桂花糖糕与冬日里热腾腾的古董锅。

可惜还未来得及回忆完整,适才逾窗出去的少年便重新回来。

还带回一碗漆黑的汤药。

李檀叹口气,不得不接过来,屏住呼吸努力喝下去。

汤药很苦,应当是她刚刚用过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