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逾窗回到李檀的寝殿。
殿内安静如初。
李檀独自坐在长案后,拿银簪徐徐拨弄着博山炉内还未燃尽的香药。
淡乳色的烟雾衬得少女眉眼温柔,似四月里初开的棠花。
十九走过去,在她对侧的月牙凳上坐下,将月梨的鸟喙松开。
在月梨的叫嚷声里,十九支颐问她:“公主的皇弟走了?”
李檀轻轻应了声。
她低头苦恼道:“阿兕被我气走了。”
“依他的脾气,应当要许久才能消气。”
十九若有所思:“等小王爷再进宫的时候,臣还是去找他,给个交代吧。”
李檀微抬羽睫,略有不安:“十九,你要给他什么交代?”
她补充道:“阿兕的脾气不好,听不进你的话。”
十九笑眼微弯,将长案上一碟装着小核桃的瓷碟拖过来,用核桃夹子替李檀剥着核桃:“臣想着,等公主身体好些了。便向公主告一段长假,暂且离开华光殿一段时日。”
李檀抬眼看他:“是多长的假?”
十九轻轻笑了声,不大确定地道:“兴许一年半载,兴许三年五载,谁又说得准呢?”
核桃破碎的清脆声里,李檀指尖轻蜷,微垂下眼帘。
她语声很轻地问:“十九,这便是你说的交代?”
十九像是没有察觉她的难过。
他笑应了声,单手将前来吃核桃的月梨摁住,又将剥好的核桃仁递给李檀。
李檀最终没有伸手来接。
她侧过脸去,拿银簪拨动着博山炉里烧得泛白的薄荷香,藏着眼底的心绪,在烟气里静默不语。
十九便将剥好的核桃仁放在她跟前,笑眼弯弯地向她解释:“臣想了许久,还是不打算进太医院。”
“毕竟太医在宫中受的拘束太多,能为公主做的事又太少。”
李檀持着银簪的指尖微顿了顿。
她轻声问:“那你是打算还乡去吗?”
十九眼帘微低,唇角轻抬:“臣倒是想,但是边境的宁武关,与臣的家乡,似乎是两个方向。”
李檀微怔。
她回过脸来:“你去最北边的宁武关做什么?”
她好像曾听阿兕说过。
北边的宁武关正处战乱,将士们没日没夜地抵抗外敌。
绝不是个能游山玩水的去处。
十九依旧是摁着月梨,修长的手指点过它光滑的羽毛。
少年眉眼带笑,语调里却透着认真:“去从军啊。”
李檀轻讶,抬眸看向他。
十九却不继续说下去,而是弯眸将剥好的核桃仁又向她推了推。
李檀羽睫轻扇,从其中捻起一枚放入口中。
核桃炒得焦黄,唇齿间满是坚果的香气。
在月梨的吵闹声里,眼前的少年笑着将方才的话说完。
“去从军,攒军功,再回京向圣上求娶公主。”
李檀眸光微漾,脸颊红透。
好半晌,她蚊声:“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十九拿走一枚核桃仁,清润里的嗓音里满是笑音。
“公主要是同意,就给臣做套衣裳吧。”
“什么样的都行。”
李檀没有作声。
她侧过绯红的脸,去看窗外的春光。
连博山炉的薄荷香燃尽了也不知晓。
*
自那日之后,李羿负气整整半月都未来李檀的华光殿。
李檀熟知自家弟弟的脾性,明了遣人去劝也无用,唯有等到他自己想通,抑或是消气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