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说着,便从妆奁里执起一柄玉梳,替她顺起如缎的长发。

李檀坐在镜台前,从海葡萄装饰的铜镜里看向他,略微有些紧张:“十九,你会梳女子的发髻吗?要不,还是我来吧。”

“臣没有梳过。”十九笑眼微弯,语调散漫地向她道:“但是在华光殿里看着公主的侍女梳了两年,应当也八九不离十。”

李檀的担忧仍未打消。

可时间紧迫,他也只好轻阖上眼,由着他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辰,身后传来少年的笑音:“公主看看,可还算能够入眼?”

李檀试着睁开眼来。

铜镜里倒映出她如今的模样。

红裙端庄,乌黑的长发绾成精巧的流云髻。

十九还贴心地替她戴好了发簪与步摇。

李檀正想夸赞他的手艺,却又听身后的少年思量着道:“好像还缺点什么。”

话音落,他往铜镜里认真看了看,又从她的妆奁里拿起一盒胭脂。

是她素日里用得最多的那盒,中间都微微凹陷下去一块。

十九单手旋开,以指尖轻蘸了点,均匀地染在她的唇间。

少年的指腹间带着薄茧,点在她的唇瓣上的触感微妙。

但李檀还来不及面热,十九便已拿布巾将指尖的残红拭去,转而俯身将她抱起。

他笑着提醒:“再不走,可就要赶不上公主见阿弟了。”

李檀这才收住语声。

她微红着脸,将指尖搭在他的臂弯上,装作没听见他的促狭。

*

京郊十里亭外,衰草纵横,黄土连天。

李檀拢着披帛,安静地站在十里亭中,等待着今日要回京的阿兕从这必经之路上来。

而带她来的少年等在亭外,正俯身给系在亭栏上的骏马喂着草料。

稍顷,他抬起眼来,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官道。

“有马蹄声。”他提醒李檀:“应当是公主的皇弟。”

李檀闻言,便提裙走到亭畔,微微垫足往外眺望。

随着马蹄声夺夺响起。

一骑自官道尽头疾驰而来。

李檀旋即认出马上正是阔别两年的李羿。

她向他招手,在十里亭前唤他的小字:“阿兕!”

策马而来的少年猛地一愣。

他本能地勒住缰绳,在十里亭前翻身下马,震惊地看着李檀:“皇姐,你怎么来了?”

按理说,他的皇姐应当在华光殿内养病才对。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皇姐苍白又病弱,终日里郁郁寡欢,单薄得像是宫里的瓷器。

但眼前的少女穿着鲜艳的红裙,站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旁,言笑晏晏,手腕间系着的银铃在春风里清脆作响。

变化大得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檀对上他的视线,莞尔抬手,拢了拢耳畔被吹起的碎发:“之前因病都没能来接你。今日恰好是个晴日,便想着偷偷出来,迎你回京。”

她说着,也将视线落在李羿的身上。

两年未见,如今李羿已经元服。

他像模像样穿着剑袖骑装,跨着乌黑的骏马,手里提着威风的长戟,已初显少年郎鲜衣怒马的模样。

连带着性情也因两年的军中历练而变得沉稳许多,不似当初的那般莽撞暴躁。

“皇姐的身子看起来好了许多,是太医院里的药奏效了吗?”

李羿将长戟搁在马背,问起李檀这两年里的近况。

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后,他又将视线落在李檀身旁的少年身上,双眉皱起。

“皇姐,他是谁?”

“他叫十九,是我的影卫。”李檀弯眸替十九说话:“这些年都是十九在替我开方熬药。我能来见你,也要多亏了十九。”

十九偏首看她,唇畔同样带笑:“臣分内之责。”

李羿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徘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