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鱼秀眉弯弯, 将指尖搭在他的掌心里, 借着他的力道, 想要趿鞋起身。
可方坐起身来, 身上盖着的锦被便流水似地从两肩落下。
冰鉴散出的凉意拂在肌肤上,令浓睡初醒的李羡鱼拢肩低头。
视线垂落,白雪红梅映入眼帘,李羡鱼的两颊随之红透。
她匆促握住锦被,往上拉起,掩住赤露的肌肤,羞赧出声:“临渊,我的寝衣呢?”
临渊在她的身畔坐落,伸手从锦枕底下取出只青花白釉的小盒。
他单手旋开,启唇解释:“公主说想要先歇息,晚些再涂去痕的药。臣便没替公主更衣。”
李羡鱼抬眼觑他,两靥更红。
她从锦被里探出手来:“那现在,可以将寝衣给我了。”
临渊垂眼,提醒道:“公主还未上药。”
李羡鱼两靥深绯,又伸手来拿他掌心里的小盒。
临渊抬臂避过:“臣来便好。”
毕竟很多地方,李羡鱼并不能看见。
他话音落,便抬手将李羡鱼连人带着锦被抱起,让她倚坐在他的怀中。
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握着的锦被往下褪去,渐渐露出她雪白的颈,纤细起伏的锁骨,与更深处的缱绻春色。
李羡鱼耳缘红透,低垂着眼,没有吱声。
直至临渊的长指落在她的肌肤上。
他指尖滚烫的热意透着层薄薄的膏脂传来时,李羡鱼还是轻颤了颤。
她羞赧又局促,试着说些什么,来转移此刻的注意。
于是她问道:“临渊,先帝的淑妃是位什么样的人?”
临渊正在替她上药的长指略微一顿。
继而他垂落眼帘,平静道:“淑妃本家姓吴,出身簪缨世家。是在一场选秀中入宫,被封为贵人。后逐步升为淑妃。”
李羡鱼抬眸望他,轻声问道:“她现在也随子嗣到封地居住了吗?”
“我在宫中太妃的居所里,未曾见过淑妃娘娘。”
临渊不带情绪地道:“死了。”
“她死的那日,还是母后亲自去送的鸩酒。”
李羡鱼微震。
她不由得追问道:“是怎么回事?她做错了什么吗?”
临渊淡淡嗯了声。
此刻庭院中雨过天晴,犹带水露的草叶间虫鸣声声。
在这嘈杂的夏声里,他短暂地回想起淑妃死的那日。
同样是夏日。
晚阳斜照,遍地铺金。
他的母后换上隆重的礼服,描上盛妆,带着斟酒匕首与白绫,亲自去送淑妃最后一程。
彼时他还年幼,倒是谢璟已经元服。
谢璟对母后道:“此事交由官宦们去做便好。母后何必亲自去这一程。”
母后坐在镜台前,仪态端雅地拿烟黛画眉,语声平静得近乎冷酷。
“本宫不过是想去看看。世家出来的嫡女,对帝王动了真心,最终会是个什么下场。”
临渊眼眸微深,有刹那的离神。
直至李羡鱼在他怀中仰脸,轻轻地唤他的名字:“临渊?”
临渊回过神来。
他将眼底的暗色敛下,语声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冷意:“身为武将之女,她的父亲功高盖主。她便不该进宫,更不该对父皇动心。”
李羡鱼轻声询问:“为什么?”
临渊道:“她是家中独女,极得宠爱。她入宫,便如质在手,她的父兄不敢反。”
“而她在后宫时,本应为父兄筹谋,却耽于情爱。以致于最后,她曾经得宠时她与父兄所得的殊荣,皆成御史台弹劾吴家有谋逆之心的罪证。”
这一场淑妃以为的情爱,实则尽是帝王心术,并无半分真心。
走到尽头时,更是图穷匕见。
淑妃死,吴家获罪,夷平三族。
也不知那时,她是否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