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未落,远处的夜幕中便有更漏声迢迢而来。
眼见着时辰不早,李羡鱼便也收住话茬,让月见替她重新梳妆后,便将从人遣退,手持却扇,坐在堆着龙凤锦的拔步牙床上等着临渊归来。
今夜银月如霜,镂金雕花的支摘窗外,庭院内栽着的碧桃花在夜风里簌簌摇曳,坠下繁花似锦。
李羡鱼抬起羽睫,认真地端详许久。
直至她觉得胤朝的月色与大玥的并无什么不同的时候,悬挂在门扉处的珍珠垂帘清脆交撞。
应是临渊步入殿来。
李羡鱼从她绣着海棠花的却扇后轻轻抬眸。
在殿内的珊瑚屏风前,望见她正在等待着的少年。
临渊似是初初洗沐过。
原本肃重的玄色龙袍与墨玉旒冕皆除去。
仅着一身墨色缠金的常服,乌发以发带半束,发尾随意散在肩后。
依旧是素日里的少年打扮。
李羡鱼杏眸微弯,握着手中精致的却扇等他上前。
随着临渊步步向她而来,李羡鱼藏在却扇后的双靥薄红浅显。
羞怯而期许。
对她而言,对临渊而言,这不仅仅是胤朝的封后之日。
更是属于他们的,新婚之夜。
透过浅绯色的半透明扇面,她望见临渊行至她的身前,颀长的身子伏低,薄唇轻吻过她持着却扇的指尖。
李羡鱼脸颊微红,殷红的唇瓣轻轻抬起,听着临渊在她的耳畔语声低醇地念出一首却扇诗。
是她很喜欢的那首青玉案。
一切都是这样的圆满。
李羡鱼寻不出半点可挑剔的地方。
她明澈的杏眸间清波微漾,在临渊诵完最后一句诗词后,缓缓将手里的却扇落下,在龙凤喜烛灼灼燃烧的火光下,对他弯起眉梢,嫣然而笑。
两人的视线相汇,临渊深邃的凤眼微澜。
“昭昭。”
他语声微哑地唤她的小字,亲自在金樽中斟出两盏合卺酒,将其中一盏向她递来。
李羡鱼将却扇搁在膝面,于临渊的手中接过玉盏,与他缠腕交颈,将这盏合卺酒饮下。
酒液并不辛辣,带着清浅的桃花香气。
似春日永不逝去。
李羡鱼梨涡轻陷,亲手将彼此束好的长发分别剪下一缕,发尾缠绕相合,结成同心,藏在玉匣之中。
匣盖未合,临渊的吻便落下。
从她的指尖,眉眼,吻到她潋滟的红唇。
细密缱绻,如春雨交织。
李羡鱼双颊轻绯。在他的吻未变得汹急之前,抬手轻抵上他的薄唇。
她有些羞怯地轻声提醒他:“朝冠。”
皇后的朝冠镂金嵌玉,镶有各色明珠与宝石。
美则美矣,却实在沉重。
她顶着这样重的朝冠坚持过整场封后大典,脖颈酸得似是昨夜落过枕。
临渊短暂地停住动作。
他直身替她将繁重的朝冠解下,放在床首的剔红高几上,又低声问她:“公主可要去洗沐?”
李羡鱼想说自己在此前便已洗沐过。
可当她的视线落在临渊的常服上,又垂眼看了看她身上过于隆重的皇后礼服上,还是莞尔轻声:“那你等等我。”
“至多半个时辰,我便回来。”
她语落便很快从榻沿上起身,双手提起她繁复的裙裾,往殿内浴房的方向走去。
临渊长指微收,似想握住她的皓腕,跟她起身,但最终还是低低应声。
依她所言,在红帐深垂处等她。
窗外月光皎洁。
一轮明月渐渐攀至柳梢。
虚掩的雕花槅扇被重新推开,明亮的月色铺落在墁地金砖,身着织金红裙的少女踏着月色悄然进来。
她的步履轻轻,唇畔梨涡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