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底下深不可见底的缘故,谢璟面色微白,勒马却步。
身后的死士却步步紧逼。
他们放下弓弩,转持钢刀,似要将他即刻斩杀在此处。
临渊也勒马停步。
他从死士处拿过雕弓,挽弓如满月,对准谢璟的后心。
谢璟回首,见铁箭在弦,少年凤眼沉冷,杀伐果决。
谢璟自嘲般笑出声来。
他终究是下手得太晚。
落得如今满盘皆输,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在临渊的铁箭离弦之前。
谢璟蓦然转身,手中银鞭狠落。
骏马吃痛,奋然扬蹄,自断崖上一跃而下。
呼啸而过的北风带来林木烧灼后的焦气,熏得人心肺发闷。
临渊徐徐放下手中雕弓,策马行至断崖前,垂首看向深不见底的渊谷。
他的凤眼浓黑,不辨喜怒。
良久,他抬手,对跟随而来的死士命令道:“去断崖下,找他的尸首。”
死士们应声而去。
临渊淡垂羽睫,在断崖前等待。
半个时辰后,死士们传来音讯
谢璟并没有他这般好运。
日落时节,他们在断崖下寻到了谢璟的尸首。
临渊并未言语。
只是将手中的雕弓抛下断崖,重新策马,踏着最后一缕落日余光,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三日后,胤朝王都。
隆冬将去,皇城内却并无万物复苏之象。
宫人们身着素净宫装,在巍峨的红墙下来去,偶尔遇见,在偏僻处低声交谈几句,说得也都是乾坤殿里的事。
当今圣上谢庚病已沉疴,连御医们的方子都已无效。
三日里至多只有一日清醒。
眼见着龙驭宾天便在眼前,储君却仍未确立。
宫中人不免在心中猜测,皇帝谢霄是否想将皇位交给慧贵妃所出的六皇子。
有宦官在偏僻处窃窃私语:“听闻陛下并不中意皇后娘娘所出的大殿下。而惠贵妃娘娘如此得宠,这龙椅,恐怕还是要交到六殿下手中。”
他说着,就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来,放在三人当中的木盘上:“我押六殿下五两银子。”
另一名宦官不甘示弱:“皇后娘娘可是赵氏贵女。国舅爷三朝元老,为文官之首。岂会坐视太子之位落到旁人之手?”
他也往木盘里放下一锭银子:“我压大殿下,八两银子。”
为他们做东那名宦官将银子暂收进袖袋,却又不免有些感叹道:“可惜七殿下不在。”
“若是七殿下在的话,我借钱都得来押些银子少说也得赢他个一年的酒钱!”
正当宫人们各怀心思的时候。
乾坤殿的通传声已如潮水荡开,往这本就暗潮汹涌的宫廷里更添一道波澜。
“皇后娘娘到”
语声落下处,一列云青色衣装的宫娥提灯而来,为身后的丽人照亮来路。
赵皇后目不斜视,仪态从容地走过乾坤殿内的鎏金屏风,步入天子寝居。
如今天子病重。
赵皇后今日便也穿得简素。
雪白的鹤氅底下是一身藏青色的宫装,云纹暗卷,银线盘绣。
行走间珠钗不摇,环佩不动。玉容清冷端丽,少见笑貌。
她行至天子榻前,一双神情冷淡的凤眼垂落,看着正伏在榻沿上哀哀哭泣的女子。
那是天子最宠爱的惠贵妃。
芙蓉面,春水性。
是男子惯会喜欢的那等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