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夸下海口的缘故,她愈是着急想出个好名字来,便愈是觉得脑子里乱作一团。

分明想回忆自己读过的诗书,可第一个回忆起的,却是教引嬷嬷们成日里,以一成不变的刻板语调在她耳畔诵读的女则、女训。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她想到这,赶紧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总不能从这里给他找个名字。

倏然,像是灵光一现。

“既然你是我的影卫,与我形影不离,要不,便唤作临渊吧。”

临渊,羡鱼。

多好,一听便是她披香殿里的人。

连名字都紧紧挨在一处。

李羡鱼轻轻笑起来,满怀期许地问他。

“怎么样,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出自班昭的《女诫》

第5章【修】

夜风拂过廊庑,吹起檐下悬挂着的莲花风灯在两人头顶悠悠地打转。

光影陆离下,少年垂下羽睫,语声平淡:“好。”

李羡鱼展眉:“那便就这样定下了。”

“你是第一日来宫里,许多地方都不熟悉。这样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在路上还能与你讲讲宫里的一些规矩。”

她转过身,步履轻盈地往殿前走。

“其实披香殿里的规矩并不算重。卯时起,亥时歇,需要值夜的时候也并不多。份内的事做完了,便可以回到自己的配房里歇息。每月食银三两,米三斗,公费制钱七百。吃穿都是现成的,不用另花银子的。”

“如今殿内的宫人并不算多,各处的配房大多空着。你若是喜欢哪一间,便可以直接住进去。原是两人一间的,可你若是不习惯与旁人同住,独自一间也是无妨的。”

“配房里有浴桶可以沐浴,我待会再让月见选几套干净的衣裳送来,你先穿着,等明日里去影卫署上完名,再换他们的服制不迟”

回到自己的披香殿里,李羡鱼便将殿外谨言慎行的规矩忘到了一旁,想到什么,便也说起什么。不知不觉间,倒也说了这许多。

而临渊始终跟在她身后三步远处,只沉默地听着,并未出言打断她。

直至她止住了话茬,临渊方淡淡应道:“好。”

月见远远瞧着,悄悄拿胳膊肘捣了捣身旁的竹瓷,咬着她的耳朵小声道:“看着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呢。”

“岂止是不好相与。”竹瓷想起白日里的事来,语声有些发抖:“你可知道,方才在宫外……”

她语声方起,却陡然对上少年寒凉的视线。

隔着深浓夜色,一直沉默着跟在李羡鱼身后的少年不知何时转首看来。

他的眼眸浓黑,眸光却锐利如出鞘的白刃,寒意涔涔,锋锐迫人。

只是短暂的一眼,竹瓷的脸色便已白透。

她本就胆小,此刻更是立时缩到月见的身后去,抓着她的衣袖瑟瑟发抖,再不敢吱声。

*

李羡鱼从宫娥处取了盏莲花风灯,带着临渊走到西偏殿里,宫人们居住的地方。

她站在偏殿中央四四方方的天井里,将三面最好的配房指给他看。

“这里离小厨房近,每日用膳最是方便。”

“这里离水房近,每日里去取水,来回都不用花上一炷香的功夫。”

“这里离库房近,若是从里头领了一大堆东西,不用走太远,几步便到自己的住处。”

临渊的视线,却落在西偏殿对侧,另一座寂静的偏殿中。

他问:“那里可有配房?”

李羡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一愣。

“有……”她的羽睫轻扇了扇,杏花眸里流转过一缕迟疑:“不过东偏殿里,一般是不让住人的。”

临渊没有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