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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沧江在送枕霜流回来的途中就已经发觉,玄武界的防守比从前重了数倍。

往日里他能进入枕霜流所在的峡谷如同出入无人之境,然而如今,玄武界戒备森严,他甚至不能护送枕霜流多一程。

却沧江心里感觉不妙,他花了一点时间打探出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在赶到地穴时,仍然慢了一步。

地穴本是一处凹陷的盆谷,入口处用巨石堵住,其中幽深阴冷,难见光亮。当那块巨石在老灵蛇主的注目下被缓缓推开时,鲜血竟一下从地穴中倒涌而出。

黑红的鲜血无声地洇透了干燥的土壤,让人难以想像其中曾经发生过什么惨案。

“都死了吗?”老灵蛇主沉着地问道。

“似乎有一个活着。”

却沧江藏身在大树之上,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有人从地穴中清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每当一个死去的黑衣人被拖拽出来,却沧江的心就要颤一颤。在断定尸体的身份以后,庆幸里又激发了更深的不安。

……有一个活着,那个人,会是……吗?

洞穴里的尸体似乎多到拖不完,就在却沧江终于按捺不住这样的煎熬,险些不顾暴露也要跳下去自己翻找的那刻,有人从里面扶出了奄奄一息的枕霜流。

这是唯一一个从那个山洞里竖着出来的人。

如果不是双臂被人架着,枕霜流几乎不能保持站立的姿态。洞穴外的强光令他飞快闭眼,原本有些透明的脸色在这一刻显得更加苍白。

搀扶着他的两个人同时松手,枕霜流就这样无力地跪倒在老灵蛇主的面前。

却沧江的拳头几乎都要捏碎了,可地上的那些人,对枕霜流依旧半点也步顾惜。

“他是……丙二十三?”老灵蛇主上下打量着枕霜流的脸,似乎从他的面孔上想起了那个代号。

“是的。”有人恭敬地回答道。

“天煞孤星之子,我记得。”

老灵蛇主抬起自己拄地的修长蛇杖,拿杖尖顶住了枕霜流的额头。他俯身审视了枕霜流一小会儿,这才慢慢开口道:“你可以作为继任。”

蛇杖另一端的枕霜流摇摇欲坠,他瞳孔都是涣散的,看起来根本不明白怎样的命运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青天之下,厚土以上,以亘古不变之赤心为证……”老灵蛇主缓缓念诵道。

苍白而虚弱的枕霜流猛地打了个激灵。

即使在这样糟糕的状态里,他也依然回过神来,用自己嘶哑破碎的嗓音接上了对方的话:“为大人矛,为大人盾,为坚甲利锐,无所不往……忠诚捍卫至死。”

天道之下,此誓已成。

“新任的灵蛇主,天煞孤星之子,记住你的承诺。”老灵蛇主淡淡道。

他撤回自己的蛇杖,枕霜流没有外来的力量维持平衡,就那样虚弱地砸在地上,溅起一泼飞尘。

老灵蛇主转身欲走,却突然被人拽住了长袍的一角。

“……?”他微微回首,把自己的余光分给了枕霜流。

“天煞孤星……之子……是什么意思?”

枕霜流太虚弱了,他声带已经完全撕裂渗血,几乎发不出声,全靠嘴唇开合时带动的气音。

但刚刚对着总纲起誓的举动唤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回忆……他似乎是记得,这句判词在幼年时曾经听过。

老灵蛇主稍稍侧转了身体,似乎在思考着关于此事的坦白与否。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惊异,关于丙二十三竟然会有好奇心,会主动提出问题。

最终他缓缓开口,是试探也是考核。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枕霜流的脸上,不厌其详地解释道:“你命格特殊,降世之前母族横死,生产当日母亲寤生,亡于血崩……我们获得你的那天,你父族几乎绝尽……最后,你的第一个任务,目标是你的父亲。”

“至此,天煞孤星的命格,才算彻底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