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妍静静听完,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静默。
这一月生活她怎会不喜欢呢,十年来日日夜夜谋划着想出宫,不过是为了求这样一个现世安稳。不需要时时刻刻跪地请罪,不需要胆战心惊算计着高位之上的那人的脾气,不需要整日淡妆浓抹去赴一场又一场的羞辱……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天家高傲。
晋闻仍旧笑眯眯地等待着。
商妍忍了忍,终于还是开了口,问他:“你想要什么?”
这是一场盼望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梦。如果付出什么可以得到它,只要她有,她就舍得。
晋闻举杯轻抿了一口茶,轻飘飘道:“微臣要的是醉卧红尘。”
醉卧红尘,皇家最高的约定俗成机密。如果是在两个月前,就算是晋闻把刀架在她的脖颈上,她也不会吐露半句,更何况是交出来。可是如今她已经回不去了。她这条性命本就是偷生的蝼蚁,不过是因为守着一个秘密才得以保全。醉卧红尘……其实与她并没有多少关系了。
“你想要做什么?”
晋闻不知何时放下了金边扇,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收敛了戏谑露出积分正经神色。他道:“你在怕什么?”
“我……”
“你还是放不下么,妍乐公主?”
“我只想知道你想把它用在谁身上。”
“放下吧。”他轻叹,“既然里面已经没有你的活路,那就放下。”
放下。商妍听着这两字有些晕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夏日的阳光太过灿烂。远处的阳光下,管家的儿子背着一柄网兜鬼头鬼脑地顺着道旁的树挨个儿套知了,套着一只就丢到身后的竹筐里,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兴奋地扬了扬竹筐直招手……
“永乐宫后园,地底。”在知了声中,她最终轻道。
晋闻听罢,徐徐笑开了。
他道:严佩。
很多年后,商妍把严府从上到下修葺一新,却独独留下了这院落。不管是庆幸居多还是悔恨居多,这儿都是严佩这个身份开始的地方。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
商妍的生活刻意隔绝了宫中的消息,原本的严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她占着人家的位置,理所应当地享用着严家小姐的权利和义务。这其中自然难免包括严家的生意。
严家是做画扇生意的。家中有几代基业,原本是严父严母打理,他们遇险之后便由衷心的管家扶持着。近来她这“严佩小姐”因为名医之故病情“好转”,管家便渐渐地让她接触起家族的生意来。这对商妍来说委实有些新奇,即使明知不适,她也经不住管家几次提起,小心地跟着他上了街,去往城中最大的画扇铺……
严家小姐理论上是不识字的,自然许多事情她都不能插手,不过只跟在管家身后看着他与那些工匠交谈已经是够有趣的了。街上熙熙嚷嚷,铺面里雅致得很,她端着一杯茶坐在阁楼上,瞧着墙上精致绝伦的扇面,还是有一种做梦一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啊,只是跟着小心地挨着边缘,就会忍不住露出笑来。
“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管家皱着脸叹息,“送往寥城府尹处的画扇明明已经是精巧得很,却都被退了回来。这可是品扇居第一次官家生意,砸了可就是砸招牌啊……”
商妍愣愣看着伙计们垂头丧气地把一箱子扇子拖进店铺,犹豫着上前取了一把展开了扇面是锦布铺的,光滑细腻,上面画着错落的牡丹,富贵堂皇。又拆一把,上头画的是修竹,稀稀疏疏几支清雅别致……其实,扇子的确很精美了。为什么会被退?
“那府尹说扇儿俗气,入不得皇亲国戚的眼。”
“这批扇子是拿去做贡品的?”
“是啊。”管家叹息,“原本以为是天大的机遇,却不想那么艰难。”
贡品……商妍心中有些微妙,又展开几面扇子看了看,果然,除了牡丹桃花修竹夏荷就只剩下诗词歌赋,这些扇子若是放在集市上本该属上上品,只是放在宫里……只能说